我揉著額頭,嬌笑道:“禮部定的封號不過如此罷了,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
玄凌一個個讀了幾遍,不覺大笑,“上仙?咱們的帝姬難道比不上神仙麼?禮部一個個腐儒,當真是酸得緊了。”
我故意嘆口氣,“左不過是位帝姬罷了,不拘叫個什麼名字,好養活就行。”
玄凌抵在我的額頭上,“你這促狹妮子,明明自己對小帝姬疼愛得緊,還拿酸話來堵朕的嘴。”他吻一吻我的臉頰,輕悄道:“咱們自己的孩子自己起個名字就好,你且想個好的。”
月白色的乳煙緞攢珠繡鞋輕輕點著地上的一盆水紅的秋杜鵑,“皇上給涵兒定的名字甚好,涵者,沉養也,希望這孩兒將來懂得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意思。”
玄凌頗有欣慰之色,自得道:“朕為咱們皇子的名字費了五六天的功夫,才定下這名字來。涵者,包羅永珍,希望這孩子能不辜負朕的期望。”說罷,俯身慈愛地逗著予涵。
我心頭突地一緊,隱約猜到些玄凌的心思,卻也不好多說,只低頭撫一撫帝姬嬌柔的小臉。許是我的刻意吧,我的眼腫看去,這兩個孩子的眉眼頗有幾分酷肖他們的父親,皆是那樣清嘉明和,有至真純的眼神。
我不覺嫣然含笑,低低道:“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帝姬的封號便叫‘靈犀’可好?”
“靈犀?靈犀!”他朗聲唸了幾遍,驀地抱起搖籃中的小帝姬高高舉起,大笑道:“朕與你十年來心有靈犀,咱們的女兒就封為靈犀帝姬。”
玄凌這樣高興,窗外如血的楓色映在他的臉頰上愈加添了紅潤。近年來朝政固然忙碌,然而他亦夜夜笙歌佳人,又加之前些年誤食五石散之故,昔年英挺的面龐上時時或有疲倦而蒼白的影子。我幾乎有些一絲恍惚。這些日子留心看來,他是真心疼愛這雙子女,怎麼會不疼愛呢?我是真以為是他的孩子,是他盼望了許久的皇子和帝姬,是兆意祥瑞的龍鳳雙生。
心裡忽然漫過一縷幾乎不可知的冰冷的畏懼,如果。。。。。。他知道這雙孩子不是他的?!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咬緊了躊,生生把這一絲恐懼壓了下去。不!永遠沒有如果!這,永遠都是一個秘密。
秋光漸涼,連風吹過的餘涼裡都帶著菊花清苦的氣息。大殿內靜得恍若一池透明無波的秋水,任時光無聲如鳥羽翼,漸漸收攏安靜。宮人們皆守在殿外,唯有浣碧侍立在鮫綃紗帷下垂首撥弄著紫銅鎏金大鼎內的百合香。天氣疏朗,殿內香菸嫋嫋飄忽不斷,連眼前之景也蒙上了一層別樣的柔和氣息。
浣碧見玄凌抱了靈犀一晌,笑著迎上前道:“皇上也抱累了,交由奴婢來吧。”浣碧一色蓮青的衣裳,身姿楚楚。鬢邊簪一枝半開含蕊的秋杜鵑,倒愈加顯得她一張秀臉白皙如玉,嬌如荷瓣。玄凌把靈犀交到她手中,不由多看了兩眼,道:“這丫頭跟了你許多年,倒是長得有幾分像你了。”
我斜靠在美人榻上,抱過一個十香團花軟枕,輕笑道:“這話多年前皇上就說過了,說浣碧的眼睛長得像臣妾。”
玄凌“嗤”地一笑,看著浣碧退下的身影道:“從前只不過是個有幾分姿色罷了,縱使眼睛像你,也是個只知穿紅著綠的丫頭。如今年歲大了,與你在氣韻上也有一二分相似了。”
我索性靠在枕上不起,似笑非笑看著玄凌道:“皇上今日怎麼了,對著臣妾一個侍女就這樣沒口價地稱讚,沒的叫人笑話。”
玄凌失笑,摩著我的肩道:“做母親的人了反而小氣起來,她若不是你的近身侍女,朕還未必肯說這幾句話--不過是見了浣碧想起朧月來,那孩子越來越大,樣子倒有幾分像你了。”
我扶一扶髻後欲墮未墮的一支白玉珠釵,道:“其實朧月是像皇上多些,與臣妾並不十分相像。”
玄凌凝眸於我,聲音輕柔得如新綻的白棉,“朧月的下巴很像你,隱隱有兩分傲氣。”
我心下微微刺痛,朧月這孩子--我緩緩道:“朧月是天之驕女,從小在敬妃悉心照拂下長大,有兩分傲氣也是理所當然,臣妾卻是自問並沒有傲氣。”
玄凌的手指繞著我散落在脖頸間的幾綹碎髮,手勢溫柔,“你們母女都是傲氣,朧月的傲氣是因為金枝玉葉,是朕的掌上明珠。你卻是身有傲骨才有傲氣,有時候,朕對你的傲骨真是又愛又恨,無可奈何。”
他這一語很是真心的樣子,我不覺傷感了,伏在他肩上。他的衣間袖上,隱隱還是龍涎香的氣息,聞得久了,彷彿還是在舊日時光,初入紫奧城的那幾年迷醉不知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