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手支頤,定定道:“皇后和敬妃也不管管麼?”
李長低頭道:“敬妃娘娘……其實敬妃娘娘這些年只是空有個協理六宮的名義,內裡是什麼也說不上話。而皇后……左不過是兩個不太得寵的嬪妃鬧著,不痛不癢申斥兩句也就過了。”
暖閣中的一脈梔子花幽幽吐露芬芳,聞得久了,那香氣似離不開鼻尖一般。我厭煩道:“祥嬪的囂張真是讓人難耐。本宮無協理六宮之權自然不能處置,然而也不願袖手旁觀看笑話兒。”我轉臉吩咐李長,“既然祥嬪說夢魘,就給本宮賞賜一壺糙米珍珠湯給她,記得要拿五個海碗那麼大的壺。”
珍珠是尋常的薏米仁,也就罷了。糙米是脫殼後仍沒有仔細弄乾淨的米,口感粗,質地緊密,煮起來費時,即便煮熟了也難以下嚥。
李長掌不住笑了一聲,道:“娘娘的主意好,可以殺殺祥嬪的驕氣,又叫人挑不出錯來。”
槿汐抿嘴兒笑道:“祥嬪小主的夢魘要緊,也不必煮熟,滾了就拿過去罷。”
我大為不屑,“皇上想必還在她那裡,李長你親自拿了去。當著皇上的面她不敢不喝。不是夢魘麼?就讓她好好喝一壺,不許喝不完。”
李長忙躬身出去。
槿汐笑吟吟為我斟上新茶,道:“娘娘這樣做是大快人心,可是為何娘娘會對祥嬪這樣動氣,若在從前,娘娘必定一笑置之。”
我微微一笑,“你且看著,我自有我的道理。”
到了第二日,宮中人人盡知我賞了祥嬪一壺糙米珍珠湯給她解夢魘,喝得她吐得起不了床。玄凌來看我時也不生氣,只哈哈大笑,“你和祥嬪置什麼氣,她就是這樣的性子,雖然膚淺張狂,倒也可愛。”
我對鏡梳妝,只看著幾縷髮絲被浣碧扭在手裡左旋右盤,靈動如鮮活一般,施施然道:“皇上是想後宮以後都這樣明爭暗鬥成風呢,還是要福嬪一樣好性子的都受了委屈才高興?”
玄凌握著我的肩笑道:“福嬪雖然委屈,倒也沒說什麼。何況這些事怎算得上明爭暗鬥呢,嬛嬛你未免言重了。”
我看著浣碧梳成靈蛇髻,將碎髮都用茉莉水抿緊了,又在頭髮裡埋進幾朵茉莉花,只聞其香不見其形,在蛇口處嵌了一枚碩大的熠熠明珠,再不加多餘的妝飾,乾淨清爽。我正色道:“皇上豈不聞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皇上以為不過縱容祥嬪幾次,卻不想後宮眾人以後都會群起而效之,福嬪一流日久難免會心生怨恨,而祥嬪之流則恃寵而驕。如此一宮不寧則後宮不寧,長久下去豈非成了大禍。”我見玄凌若有所思,又道:“而且皇上明明是翻了福嬪的牌子,祥嬪卻拿腔作勢。她若真夢魘了就叫太醫治著,非要這樣勞師動眾。皇上日日都要早朝,豈不是連朝政也被祥嬪誤了。若太后知道了,還要怪皇上不懂得保養自己,又生了事端。”
玄凌若有所思,含了一抹笑色,道:“朕一時縱容了祥嬪的氣性,倒生出這許多不是來。”
我微笑道:“哪裡是皇上的不是呢,是祥嬪太任性了。”我嘆了一口氣道:“說到底祥嬪進宮也這麼些年了,還這樣不懂事,當真叫人無可奈何。臣妾雖然對她略作告誡,卻不知她能否引以為戒。”
玄凌略略沉吟,道:“如你所說,朕是該對祥嬪略施薄懲,也對福嬪加以安慰。”他拉我的手,讚許道:“嬛嬛此行,很得大體。”於是當下便吩咐停了祥嬪半年的俸祿,又賞了福嬪許多東西聊表安慰。
此事一出,後宮風氣頓時有所改善,甚少再有妃嬪敢恃寵而驕,撒嬌撒痴。連眉莊來看我時也笑,“太后知道了很欣慰呢,不住口的贊你。”
我淡然微笑,“太后也知道了?”
眉莊道:“合宮裡還有誰不知道的。莞妃娘娘好大的氣勢,一下子便壓住了後宮爭寵傾軋之風。太后原本還對你心存疑慮,現下也一萬個放心了。”
我側首道:“你哪裡曉得我的為難之處,若不拿祥嬪做樣子,難免太后總對我心存疑慮,怕我狐媚惑主,現在動手張揚了,少不得更有人把我恨成眼中釘。”
眉莊凝眸片刻,道:“討太后喜歡才最要緊。”
我屏住嘴角將要揚起的笑容,淡淡道:“在太后眼裡,我這些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哪裡上的了檯面。何況後宮傾軋之風哪裡能壓得住呢,不過能有所收斂罷了。”
然而我心裡真正在意的卻是太后的態度,祥嬪之事一則是為DAYA後宮傾YA之風,讓妃嬪有敬畏之心,不敢輕易造次;二則正如眉莊所說,沒有了太后的疑慮,我才真正如掙脫了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