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處直插雲霄,低緩處則逶迤如美人玉臂。而諸峰之中,以縹緲峰、嵯峨峰、甘露峰、凌雲峰等最為著名,縹緲峰與嵯峨峰遙遙相對,甘露峰、嵯峨峰、凌雲峰彼此相連,雲山霧靄籠罩其間,景緻風光最是美好。
山色水色俱是蒼茫,在煙水間的繚繞間似乎是不真實的,彷彿整個人也渾然融進其中。我遙望山水雲霧,風景自在,離宮時那股倦怠之情,再度席捲上心頭,侵入我的心肺百骸。我心下一片空茫,淡淡道:“槿汐,若咱們的下半生可以在甘露寺這樣安寧過下去,我也別無所求了。”
槿汐柔聲道:“咱們已經遠離是非地了,想必是非也不會再尋上我們了。娘子安心就是。”
山風浩烈,吹起我灰色佛衣的一角,似一隻枯萎的蝴蝶,疲倦地張開著翅膀。“青燈古佛,若能如此了卻一生,也算清淨。”
槿汐微微嘆一口氣,“如今的境遇已經算是不錯了。以當日的形勢,娘子若不自請出家,那麼或者賜死,或者打入去錦冷宮,或者皇上一怒之下封了棠梨宮,讓娘子永生永世不得見生天。再有人落井下石,下場無一不比今日更慘。”
我咬一咬嘴唇,心底的厭惡和怨恨幾乎無法剋制住,“紫奧城汙穢黑暗至此,我情願永生永世不要回去。只可憐了我的朧月,與我今生再也相見無期了。”
槿汐按住我微微顫動的雙肩,雙手有力而堅定,“娘子能活著走出來的地方,並非人人走得出來,娘子一定要相信,有時候終生不得相見,亦算一種保全。帝姬如此,於娘子的家人,也是如此。”槿汐嘆氣道:“但願娘子想的明白,可以夜夜安睡。”
槿汐的話,我如何不明白。自進甘露寺以來,我何曾有一晚好睡。許多個深夜,我幾乎是睜隻眼睛看著天空從暮色四合到東方露出魚肚白的熹微晨光。光影的變化投在窗紙上的明暗交錯,只消一點點的變化,我也都瞭然於心。
多少次,我在彷彿永遠也看不到盡頭的黑夜裡死死咬著雙唇,用力蜷著手指,全然忘記了嘴唇被咬破、手心被指甲掐出血的痛楚,以此來抵禦心中種種的不甘和屈辱。卻只能無能為力,眼睜睜瞧著它們在我本就殘破的心上肆意咬齧蛀噬,直到殘缺不全。
明知無力反抗,唯有生生承受。
我的夜不成寐。槿汐如何不知呢?連浣碧,我亦聽見她捂在被中的嚶嚶哭泣。哭泣我遠別天涯的父母兄長,哭泣我橫遭慘禍的嫂嫂與致寧。
長夜漫漫,耿耿秋燈。本就是秋花慘淡秋草黃的時節,秋夜漫漫無際,似乎永遠都沒有明亮起來的那一天,縱使等到天明,心中的黯淡又何曾被照亮片刻呢?
我悄然無聲,只是默默。
回到房中時,浣碧已經拿來了飯菜,一應擺在桌上。見我回來,不由抱怨道:“住持已經和廚房打過招呼了,說小姐還在月子中,要格外照顧些可以吃些重油和葷腥的東西,哪知道送來的吃食仍舊是沒有一滴油的,更別說葷腥了。我與槿汐當然沒什麼,可是小姐還在月子裡,身子不養好怎麼行呢?”
浣碧連珠價說完,我只拾起筷子,靜靜道:“到底是佛門清靜之地,怎麼能動葷腥呢,也別顯得我太出格了。不拘什麼,吃得飽就行。”
“想起禁足棠梨那些日子,連食物亦是腐壞的,照樣生生吃下去。”槿汐微微蹙眉,露出難色,“娘子和浣碧姑娘可曾留心,住持雖然名為住持,可是生性溫和懦弱,並不能駕馭寺中眾人。雖然有心照顧娘子,卻也是力不從心。”
浣碧介面道:“如何看不出來呢?來時只說咱們倆服侍小姐就好。可是不過兩日,靜白師傅她們派下來的夥計還少麼?”
槿汐道:“甘露寺的香油錢雖然不少,可是平時寺中眾尼也要自己動手漿衣浣衣,做些粗活。咱們一來,許多像漿洗上的事情全交給了咱們。寄人籬下,自然也不能爭辯一句。好在這些活計是奴婢與浣碧姑娘做慣了的,倒也沒什麼。”
“只怕……”浣碧急道:“到時候她們得寸進尺,連小姐也要一同辛苦。”
我默默垂首,咀嚼著口中的素菜,淡然道:“我已身在甘露寺,即便要我做什麼粗活重活,也是應當的。”我扶著二人的手,懇切道:“只是為難了你們,總是為我辛勞不已。”
浣碧含淚低頭,嗚咽道:“如今我身邊的親人只剩長姊一個了,只要陪著長姊,我什麼都不怨的。”
槿汐亦道:“奴婢既然願意出宮陪伴娘子,那麼無論遇上什麼難處,都是心甘情願的。”
我心下感動不已,唏噓道:“從今往後,也只有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