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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如此吩咐過,也便散了。

夜裡風大,吹在棉紙的窗紙上“噗噗”作響,嗚咽如訴。我坐在椅上,槿汐挑亮了油燈在收拾衣裳。

我淡淡道:“有什麼好收拾的,不過幾件替換用的褻衣,從此就這一身灰衣到老了。”

槿汐並不說話,倒是浣碧笑了一聲,道:“小姐的法號真真是特別。莫愁,不像是尋常的法號,倒像是閨閣小姐的名字了。”

我道:“住持只是想告誡我,既已入空門,就不要再想著從前俗世的憂愁煩擾了。”我喃喃道:“不及盧家有莫愁?倒真當是‘他生未卜此生休’(5)了。”

浣碧沒有聽清,道:“小姐說什麼?”

我漠然微笑,“沒什麼。我這輩子從今而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好好日夜祝禱,希望遠在川北嶺南的父兄和宮裡朧月可以一世平安。這也是我唯一所願了。”

浣碧咬一咬下唇,輕輕道:“這也是奴婢唯一所願了。”

我靜靜聽著風聲,山裡的風,和宮裡頭的是不一樣的。宮廷裡的風再暖再明媚,終究有股陰氣太盛的森森涼意。而山裡的風,卻是呼嘯而過的霍霍有聲。我坐得久了,身上忽然一陣緊一陣的發涼,腹中也開始絞痛,像青灰色的小蛇吐著冰涼的信子。浣碧見我面色不好,忙上前道:“小姐怎麼了?臉色這樣難看。”

槿汐聽見動靜,忙擱下手中的東西趨前道:“娘子剛生下孩子,身上的殘血未盡,今日又車馬勞頓一番折騰,怕是有些不好。”她急道:“爐子上的水還未開,還須找些紅糖來兌了熱熱的喝下去才好。”

我心下發急,又要強,少不得道:“一時半刻哪裡來的紅糖,我忍一忍就算了。”

槿汐忙道:“月子裡的毛病不能掉以輕心,弄不好要落一輩子的病根的。”說著起身,道:“奴婢去向隔壁的姑子(6)們借些應付過去。”

說這披衣出去,浣碧忙扶了我上床躺下,多多地蓋了幾層棉被。我心下焦躁,寺中的生活自然比不得宮中,我身體還未復原,反倒牽連了槿汐和浣碧處處照顧我,如此想著,腹中更生疼痛。

不只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響了,料是槿汐回來了,語氣無奈道:“夜深怕是都睡下了,無人肯開門,別說借些紅糖了。”她的聲音更低:“我去尋靜白師傅,還被她呵斥了兩句,只是暫時還未敢驚動住持師傅。”

浣碧以為我睡了,低聲嘆息道:“方才住持師傅還說是仿著從前舒貴妃的先例來,一轉身就連熱湯熱水也沒有了。”

我隱約聽著,心下更是難過。

忽然槿汐似想起什麼,搓一搓手喜道:“那邊遠處大樹下獨有一間屋子,也不知是哪位師傅住著,我再去尋一尋看。”

浣碧忙攔住了道:“傍晚聽兩個引路的小尼姑說,那裡住了個極古怪的姑子,平時無人敢搭理她。還是再去別人那裡問問。”

槿汐道:“別人方才不肯開門,現在只怕更不肯了,我還是先去看一看再說。”說著又囑咐道:“水熱了再燒上一壺,方便娘子擦洗身子。”

過了片刻,槿汐還沒回來,我身上更覺得陰冷。忽然聽得門“砰”一聲被用力撞開。一陣冷風夾著一個雪白的人影霍地闖了進來,浣碧驚了一聲,道:“是誰?!”

那人也不答話,直奔我床前,摸了摸我的額頭,又搭了搭脈,姿勢粗魯而利索,片刻望著我冷冷道:“你剛生過孩子,是不是?!”

我掙扎著仰起頭來,只見那人面相有些兇狠,長得倒也有幾分姿色,只是那姿色都如嚴霜被凍住了,神情十分冷淡。我看她一身尼姑打扮,想必也是寺中的同門,遂示意浣碧不要驚惱,勉強道:“是。今日已是第三日。”

她輕輕“哼”了一聲,神情大是不屑,道:“為那些臭男人生孩子做什麼!活該!”說著丟下懷中一包東西擲在床頭道:“這些足夠你喝了。”

浣碧忙接過一看,喜形於色:“是紅糖!怕是足有三四斤呢。”

那人也不吭聲,又掏出幾片生薑,命我含在口中,道:“含在嘴裡,這東西能發熱的。”

說完似在生誰的氣,氣沖沖地又一陣風似的走了。

緊跟著槿汐奔了進來,氣喘吁吁道:“那人好快的腿腳,我竟沒跟得上她。”

我道:“她就是那個性子古怪的人?”

槿汐稱是,道:“奴婢無計可施,只得去求上一求,誰知她聽我說那紅糖是要來救命的,到底肯開門了。”

浣碧服侍我喝了濃濃一杯紅糖水,道:“在佛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