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走後,高長恭才命令其他人拔營上路。
從這裡到慄水,一路上有不少地方都是鹽沼澤,為了安全起見,他們走得比較慢。這些地方的土裡鹽分太重,幾乎寸草不生,因而不能放牧,更無法定居。到了秋天,才會有冒險弄點粗鹽的窮苦人來這裡臨時住下,到冬天封凍就離開。他們這三千多人在茫茫戈壁與沼澤中根本就不起眼。可是,環境惡劣,同樣讓他們不敢掉以輕心。
到處是白花花的一片,看上去就像平地,如果不小心踏上去,就會漸漸往下陷落,遭致滅頂之災。高原的陽光潑灑下來,被白色的鹽鹼反射到臉上、手上,讓他們的面板髮紅,像針扎一樣痛,有些人還開始脫皮。沒有淡水,能找到的水都又苦又澀,根本不能飲用。就連風都是鹹的,多吸幾口就會覺得喉嚨發癢,咳得難受,眼睛也酸澀難當,不停流淚。
他們小心翼翼地走了一天,才前進了三十多里地,好不容易找到一塊麵積比較大的實地,卻不能扎帳篷,大家只好露宿在外。幸好現在是仲春時節,晚上不算太冷,三千人擠在一起和衣而臥,也就將就了。
高長恭摟著顧歡,一起躺在氈子上。他用自己的大氅裹住兩人,在她耳邊輕笑道:“這樣其實也不錯。”
顧歡枕著他的肩,看著黑天鵝絨般的夜空中閃爍著滿天繁星,唇角輕揚,“是啊,我覺得很美。”
高長恭把大氅拉起來一點,遮住兩人的頭,便側過身去吻她。顧歡婉轉相就,覺得特別甜蜜。兩人都忍耐著沒有出聲,纏綿良久,才漸漸平靜。
高長恭低低地問:“嗓子還難受嗎?眼睛呢,好些沒有?”
“好多了。”顧歡輕聲說,“喉嚨有點痛,沒什麼關係。就是眼睛有些澀,總是忍不住流淚,好麻煩。我長這麼大,加起來也沒掉過這麼多眼淚,真鬱悶。”
高長恭被她孩子氣的話逗笑了,寵溺地把她摟緊一些,溫柔地哄道:“閉上眼睛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嗯。”顧歡覺得他的懷抱特別溫暖,很快就睡著了。
將士們都睡熟了,只有十幾個哨兵在營地周圍巡視著,四周一片寂靜。
忽然,顧歡似乎聽到身邊響起一陣騷動,還以為有敵人來襲,立刻坐起身來,本能地就伸手到腰間去拿刀。一掌抓空,她才徹底清醒過來,遊目四顧,卻不見敵蹤,但不遠處的戰士卻都坐起身來,嚶嚶嗡嗡地不知在說什麼。
高長恭低聲喝問:“什麼事?”
那邊有人回答:“稟元帥,標下正睡著,忽然感覺有東西爬了進來,不知是什麼。旁邊的人也都感覺到了。我們害怕是蛇,所以起來看看,怕它傷人。”
一聽有可能是蛇,顧歡頓時渾身發毛,本能地一縮。她天不怕,地不怕,面對突厥的虎狼之師也等閒視之,卻害怕蛇蟲鼠蟻這類小東西。高長恭知道她的習性,馬上摟住她的腰,示意她別怕,這才道:“找到了嗎?”
那人立刻稟報:“找到了,是兩隻小狐狸,不知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的。”
顧歡放鬆下來,又來了精神,“拿過來給我,我看看。”
那邊便有兩個戰士起身走過來,笑著將手裡抱著的小傢伙放到她的膝上。
星光下,顧歡看得很清楚,果然是狐狸,小小的個頭,估計還未成年。毛皮應該是白色的,現在卻很髒,又是灰又是土。它們多半又飢又渴,精神萎靡不振,耷拉著腦袋,兩隻前爪放在嘴邊,一個勁地啃啃啃,口中不時發出細細的嗚咽聲,聽著可憐極了。
顧歡抬頭對那兩個戰士說:“你們回去睡吧,這兩隻就交給我。”
“是,將軍。”他們很快回去,重新躺下。
其他人見並無異常情況,便繼續睡了。
顧歡這才輕聲問:“長恭,我們有什麼東西是可以給它吃的?”
高長恭想了想,“昨天我讓伙伕在死馬身上割了不少新鮮的馬肉,我去找點來。”
顧歡對他嫣然一笑,“辛苦你了。”
高長恭疼愛地捏捏她的鼻尖,便起身走開。
顧歡拿起枕邊放著的水囊,細心地給兩個小傢伙喂水。它們伸出爪子,緊緊抓住水囊,大口大口地喝著,因為來不及咽,嘴角邊漏出來不少。
顧歡笑著,輕聲說:“慢點喝,彆著急。”那神情就像是在看兩個小孩子。
高長恭很快便悄無聲息地溜了過來,坐到顧歡身邊,左手拿著一塊馬肉,右手提著一柄解腕尖刀,動作麻利地把肉切成一個個小塊,顧歡便拿過去餵給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