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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從萬曆八年(1580)到萬曆十年(1582),張居正進入了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他日以繼夜地工作,貫徹一條鞭法,嚴查藉機欺壓百姓的人員,懲辦辦事不利的官員,對有劣跡者一律革職查辦,強化邊境防守,俺答死了,就去拉攏他的老婆三娘子(當年把漢那吉沒娶過去的那位),只求對方不鬧。裡裡外外,只要是他能幹的,他都幹了。

大明帝國再次煥發了平靜與生機,邊境除了李成梁先生時不時出去砍人外,已經消停了很多,國庫收入極為豐厚,存銀達到幾百萬兩,財政支出消除了赤字,地方糧倉儲備充足,至少餓不死人,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的完美。

與蒸蒸日上的帝國相反的,是張居正蒸蒸日下的身體,在繁雜的工作中,他經常暈倒,有時還會吐血,然而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這就是張居正的最後兩年,每一天,他都相信國家的前途,相信平民百姓的生計,相信太平盛世的奇蹟,相信那偉大的抱負終會實現。

以他的生命為代價,他堅信這所有的一切。

在他的人生的每一刻,都灑滿了理想與信念的光輝。

【失去、得到】

萬曆十年(1582)六月二十日,帝國內閣首輔,上柱國,正一品太師兼太傅,中極殿大學士張居正卒,年五十八,諡文忠。

張居正死了,皇帝十分之悲痛,這是真的,畢竟一個人陪伴了自己那麼久,幹了許多事,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很是哭了幾場,甚至有幾天悲痛得上不了朝。

悲痛之餘,他還下令撫慰張居正的家人,並舉辦了隆重的悼念活動,一時之間,全國處處都是哀悼之聲。

但以他和張居正的關係,和從前那許許多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太有感情也是不可能的,所謂十分之悲痛,其實也就悲痛十分鐘而已。

所以在短暫悼念之後,長期清算的時候就到了,六月份張居正死,十二月份就動手了,當然,對手還不是張居正。

事實上,在當時的朝廷裡,最為人忌恨的人,是馮保,張先生好歹是翰林出身,一步一步熬上來的,馮太監這樣一步登天的人,要不是後臺硬,早就被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現在張居正死了,但馮保似乎還是很鎮定的,因為小時候馮保經常陪小皇帝玩,萬曆也對他很親熱,不叫他名字,只叫他大伴,關係相當之鐵,所以他認為,縱使風雨滿天,天還塌不下來。

然而天就塌下來了,十二月有人告他十二大罪,幾天之後當年的那位小皇帝就在告狀信上大筆一揮,下了結論:馮保欺君蠹國,罪惡深重。

馮保措手不及,當時就暈了過去。

馮保同志敬請節哀,蠹國雖是胡說,欺君卻是事實,其實一直以來,他都是排在萬曆最討厭人榜的第二名,僅次於張居正,因為這位仁兄一直以來都在幹一件萬曆最為討厭的事情——打小報告。

自打掌權後,馮保就以二管家自居了,但凡萬曆有啥風吹草動,他都會在第一時間告訴李太后,什麼鬥蛐蛐、打彈弓,包括喝醉酒闖禍的那一次,都是他去報告的。

在我小時候,這種人一般被叫做“特務”,是最受鄙視的。到了萬曆那裡,就成了奸賊,年紀小沒能量,也無可奈何,長大以後那就是兩說了,不廢此人,更待何時?

馮保闖了這麼大的禍,竟還如此盲目樂觀,其實原因也很簡單:一個人當官當久了,就會變傻,併產生一系列幻覺,自我感覺過於良好,最後稀裡糊塗完蛋去也。

不過看在小時候陪自己玩過的份上,萬曆還是留了一手,安排他去南京養老,也沒要他的命。

這是馮保,張居正就沒那麼好對付了。

張先生在朝中經營多年,許多大臣都是他的人,現在剛死不到一年,立刻翻案恐怕眾怒難犯。更麻煩的是,現任內閣首輔張四維也是張居正一手提起來的,自然不肯幫忙,要想整治張先生,談何容易。

然而很快,萬曆就發現自己錯了。種種蛛絲馬跡表明,除自己外,張先生還有一個敵人,一個他曾無比信任的人——張四維。

這是一個極為古老的復仇故事,在真相揭開前,張四維已隱忍了太久。

張四維,字子維,山西蒲州人,嘉靖三十二年進士,看起來,這不過是份普通的官僚記錄,但實際上,他的背景要比想象中複雜得多。

張四維的父親,叫做張允齡,是一名普通的山西商人,不算什麼人物,但他母親王氏卻不同凡響——王崇古的姐姐。

也就是說,張四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