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團團亂轉的高拱,徐階也是焦急萬分,至少到目前為止,他們還算是某種程度上的盟友,裕王如果倒了,對他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千鈞一髮,面對幾近絕望的高拱,徐階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最後的辦法:
“事已至此,只能去找那個人了,聽天由命吧。”
徐階和高拱到底是政治老手,此時的嚴世蕃確實正打著裕王的主意,準備一箭雙鵰,借刀殺人。在他的指點下,嚴嵩把禍水引向了二王。
這個話題徹底觸痛了嘉靖的神經,他立刻派人前去詔獄質問楊繼盛(此時已經下獄):與二王有何種關係,為何要引出二王?
楊繼盛雖然耿直,卻並不笨,他意識到了問題中隱含的巨大風險,大聲答道:
“除了二王,朝中還有人不怕嚴嵩嗎?!”
聽到答案的嘉靖這才鬆了口氣,但危機還遠未結束,因為嚴世蕃先生從來就不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也從未期盼楊繼盛會頭腦發熱,主動配合。事實上,他的計劃才剛剛開始。
嚴世蕃深知,雖然朝中嚴黨勢力龐大,但要想除掉楊繼盛,拉裕王下水,必須藉助另一個人的力量,而對於那個人,他是有把握的。
算盤打得確實不錯,可惜他的對手是徐階。
據說在象棋中,能看到後兩步的就是高手,看到後三手以上的就是大師水平,而在政治這種特殊的遊戲中,徐階是當之無愧的特級大師。他不但算出了嚴世蕃的企圖,還算準了他的預定目標。
於是在嚴世蕃動手之前,他搶先一步,找到了那個關鍵的人——陸炳。
楊繼盛和裕王的命運,就握在陸炳的手中。因為這位仁兄不但是特務頭子,還是詔獄的監獄長,在監獄裡做點手腳,搞份假口供,然後派出個把錦衣衛,深更半夜栽贓一下裕王,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陸炳是嚴黨的同盟,無論如何,他沒有拒絕嚴世蕃的理由,然而徐階依然登門拜訪了,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
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判斷——陸炳還是一個有良心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已沒有別的方法。
面對陸炳這樣的老江湖,講客套或是談交情,無異於是自取其辱,徐階開門見山:
“此事不宜牽涉過廣,望三思而行。”
陸炳看著徐階,沉默不語。
他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他不願表態,也不能表態。
反正已經說了,徐階又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那個人還望老兄多加保全。”
聽到這句話,陸炳終於開口了:
“此人之事上通天子,非我所能為。”
意思是,這件事情已經通天,我是罩不住的。
這是句實話,徐階也只能嘆氣了:
“唯望老兄多加留意。”
陸炳點了點頭,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徐階走了,嚴世蕃來了。
當然,他的來意和徐階完全相反——把楊繼盛整死,順帶梢上裕王。
陸炳熱情地接待了他,還不斷點頭表示同意。
嚴世蕃滿意地走了,然而事情的發展並非如他所料。
此後嚴嵩父子天天在家裡等待著好訊息的到來,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陸炳那邊卻毫無動靜。
嚴世蕃沒有再去找過陸炳,作為官場老手,他很清楚對方的這種態度所代表的意義——拒絕。
沈鏈離去時的背影,是陸炳永遠無法忘懷的,所以在關鍵的時刻,他作出了這個關鍵的抉擇。
他雖然沒有挺身而出的勇氣,卻依然堅守著僅存的良知。
外面大風大浪,鬥得你死我活,而事件的中心人物楊繼盛卻是異常的平靜,他鎮定地呆在牢房中,等待著即將來臨的暴風驟雨。
在陸炳的授意下,詔獄的看守並沒有難為楊繼盛,但嚴嵩的能量卻並不是陸炳可以左右的,很快,楊繼盛就為他的勇敢付出了代價。
他被拖出了牢房,接受了廷杖一百的處罰。
廷杖是用大棍子打屁股,一般說來,如果是所謂“用心打”,六十廷杖就足以將人活活打死,即使不死也脫層皮,極為痛苦。
一位同僚實在看不下去了,他託人送給楊繼盛一副蛇膽,告訴他:用此物可以止痛。
然而楊繼盛再次表現了他的無畏與勇氣:
“我楊椒山(楊繼盛號椒山)自己有膽,用不著這個!”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