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丘丘塊塊的田地,雄渾多了。十幾天下來,人瘦了不少,黑了不少,但結實多了。更主要的,勞動確實是心靈的淨化劑。
夏鋤任務不到半個月,就提前完成。生產隊殺豬宰羊為我們送行。開歡送會,大塊肉、大碗酒,再次領略了東北農民的粗獷樸實。生產隊派了三掛馬車,由老關護送我們返校。聽著清脆的甩鞭吆喝聲,望著膘壯的奔馬,顛簸的馬車有如搖籃,在綠海中盪漾。在幾分陶醉幾分昏然中,使我又浮想聯翩……
(四—23)
放暑假了,我選擇的只能是“護校”。留校名單中沒有楊婕,聽說她去了瀋陽。我逐漸適應了冷寂和孤獨。常去松花江畔徘徊,讓思想天馬行空的馳騁。日子過的也挺充實,唯有夜半醒來時,“床前明月光”的感受。徒生“明月何時照我還”的悵惘
八月中旬起,連下暴雨,松花江發生了洪訊。安道姆找到我:“方昊,我到處找你,你上哪兒去了?”聽著他那焦急的口氣,我問:“出什麼事了嗎?”“校辦讓我通知你,馬上去防訊指揮部報到。”我毫不遲疑的趕到指揮部,被分配到醫療救護隊,和一位姓張的老大夫一個組。來到江邊,只見茫茫一片,渾濁的江水已漫到了江堤,我們撤到了二道防線,在那兒搭起了帳篷,掛上了紅十字小旗。在二道壩上巡迴醫療。
堤壩上,人如蟻,旗如海,宛如一幅壯闊的戰爭場面。從“抗洪快報”上獲悉,合江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洪災。洪峰接踵而至,合江城池危在旦夕。市政府發出全民總動員“誓死保衛40萬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口號。江邊的糖廠、紡織廠、造紙廠、鋼廠、機械廠也都大都停工,投入防訊。工人、農民、學生、軍人也一批批湧入保衛江堤的第一線。
北疆的八月,早晚已頗有涼意。抗洪大軍風餐露宿,不少人病倒了。老張大夫也犯了病,喘息不止。負責人讓我護送張大夫回家,再馬上趕回來。我倆上了一輛救護車,但所有通往江堤的公路全都塞滿了車。我只好攙著他,繞道步行。等送他到家,已是深夜了,我不敢怠慢,謝絕了張大夫的挽留,連夜搭上回江堤的卡車。天亮時到一個叫“悅來”的小鎮,前面傳來訊息,二道堤出現了滲漏險情,已沒法上去。我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司機說:“這裡也有醫療站。”我下了車,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了醫療站。帳蓬裡黑黝黝的,一盞小馬燈下坐著一位穿白大衣的女大夫。她一見我,忙問:“咋的了?”聽說我是醫學生,她顯的有些高興:“我正愁一個人難以支撐,你就留下吧,反正在哪都是抗洪。”我問:“就你一個人?”“他們都在堤壩上。”“不是說上不去嘛?”“嗨,擋誰也不能擋咱們大夫。”她拉我坐下,“來,靠緊點,暖和些。”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知是冷的,還是緊張的。天色還是這麼陰沉沉的,似乎還要下雨?我們的醫療站帳篷正搭在十字路口,來往車輛絡繹不絕,馬嘶人叫的。不一會兒,又沉寂了下來,一打聽,說是二道堤出現了“管湧”,快保不住了,正在搶險呢。女大夫拉著我的手問,“咋辦?”突然間,人聲鼎沸,有人喊叫著:“決堤了,快跑啊!”說時遲,那時快,我們在高坡上已望見黃色的濁浪席捲而來。我背起急救包,拽著她,往高處跑。人跑哪有水快,幾聲巨響,水已湧到跟前,把我們兩逼到一個高崗上,不一會兒,高崗成了一個孤島。女大夫臉都嚇白了,她哪見過這洪水猛獸的陣勢,我安慰她,“不要緊,等水平穩了,我們游過去。你會水嗎?”她搖搖頭。我想起小時候淘氣的遊戲,於是想出了一個辦法,脫下長褲,用繃帶紮緊褲管和腰口,製成一個簡易的救生圈,遞給她,“你抓牢它,就沉不下去。”她分給我幾塊餅乾,關心的問:“餓了吧,先墊補墊補吧。”我狼吞吐虎咽般的吃了,她又遞給我幾塊,我推辭了,“你自己吃吧。”她非要讓我吃下去,“我不餓,你吃吧,你吃了才有力氣,好帶我游過去。”我看出,她那清澈的大眼睛,十分誠懇,就不客氣的吃了。我望著,翻滾著濁浪的洪水,也有些心虛,但我很快恢復了自信。我把自制救生圈系在她的腰上,只穿背心褲叉,下了水。她不肯脫褲,也不*衫,還穿著白大褂。這時,我才發現,這是位年輕的姑娘,女人心細,我不好勉強,只好由她。剛遊開高崗,一個巨浪迎面打來,險些把我們衝開,我緊緊的抓著褲管,一邊遊一邊鼓勵,“沉住氣,別撲騰,順水下。”遊不多遠,她似乎累垮了,遊不動了。可她的雙手死死的抓著我。我奮力遊著,漸漸的也沒了力氣。前面突然出現一株楊樹,我幾乎是半摟著她,拖著向那顆大樹游去,終於抓住了樹枝。我能聽見,她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