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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殯儀館回來,打了兩斤酒,要了幾個小菜,回宿舍喝了起來。

老武突然推門進來:“你倆好悠閒哪。”我遞給他一杯酒,他一口倒進嘴裡。“聽說;張工不過是個三青團員,歷史有過結論,何必畏罪自殺呢。”陳慧說:“我也覺得有些蹊蹺。”老武又喝了一口酒:“外面又在遊街呢,還有你那位東陽老鄉。”我們三人擠到陽臺上去看,一支遊街隊伍從北向南而來。老武指著一個瘦弱的人說:“這不是你們東陽老鄉,馬光宗嗎!”馬光宗上戴一個尖尖的高帽,胸系一個大右派的牌子。手裡拿著一面破鑼,邊敲邊喊:“我是大右派,我是地主的孝子賢孫…”不知觸動了我哪一根神經,我回房間大口喝起酒來;喝得嘴裡苦苦的,麻麻的,酒氣直衝腦頂。倒在床上,腦袋一片空白,這場運動非常尋常啊,也許會是一場空前的劫難。

讓我震驚的是,叢深也被揪了出來。按理說:他是個紅小鬼,根正苗紅,十六歲參加革命,是在醫院裡長大的。從衛生員、護士、醫士、醫師一步步‘行伍’上來的。

他政治上挺紅,歷次運動都是先鋒,所謂革命的動力。何以會一下子變成了反黨分子?魯華給我揭開了謎底;原來他和新任的外科系支部書記單志,爭權奪利,面和心不和,暗中較量。單志借題發揮,落井下石,羅織叢深的罪狀有三:1是把團總支辦成了裴多非俱樂部,大肆散佈封資修毒素,腐蝕團員青年;2是拉幫結夥,搞小團體,和黨分庭抗禮。還有一個外因,叢深作為市文聯的理事,業餘寫過一篇題為《十五年》的小說,宣揚建國以來的巨大變化,但不知何因,成了被批判的毒草。魯華說:“這都是小說惹的禍。說小說歌頌的不是高大全的英雄人物,而是利用小資情調,來為中間人物歌功頌德。”我後背透出一股涼意:“難道又要搞什麼文字獄?”魯華看著我:“嚐到苦頭了吧?這文字遊戲歷來是當權者的大忌。叢深是撞到槍口上了。他已被勒令停職檢查,不許回家,其實就是隔離軟禁了。單志還發動群眾,尤其是團員青年收集他的罪狀,反戈一擊。和叢深劃清界線,站穩立場,揭發檢舉。”魯華說:“我才不悠他呢!”

昨夜值,來了好幾個傷員,都是紅衛兵,忙乎了一宿。早上剛交完班,唐效大夫讓我跟他出一趟急診。他是新任的外科負責人,我只好遵命上了救護車。

車停在臨街紅軍路一棟住宅邊。這裡的氣氛十分緊張,三五步一崗。房前圍著許多人,有造反派,也有公檢法的人。有人示意讓唐和我入內。剛一踏進屋裡,就聞到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地板上躺著兩個小男孩,小的只有五六歲,大的不到十歲,血流滿地。小孩一副驚恐的面孔。床上還躺著一個大人,已蒙上了床單。唐效做了檢查,判定三人確已死亡。我這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殘酷的兇殺場面,一時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我們被領入另一個小屋,小炕上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一位十來歲的女孩依偎著她。旁邊還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表情漠然。外面有人在說:“自絕於黨,自絕於人民。死有餘辜!”好像是尤發的聲音。不一會兒,來了一輛汽車把三具屍體拉走。

回來的路上,我悄悄地問唐:“這人是誰啊?”“你沒認出來?”我搖搖頭。唐壓低聲音:“這是公忠。”我一激凌,像被什麼蟄了一下。這位公院長也真夠狠的,臨死前殺死兩個兒子,自己服毒自盡。要不是他女兒和奶奶另睡一屋,怕也沒命了。虎毒不食子,他怎麼下得了手?!人啊人,人是什麼東西?能頂天立地?這個慘劇給我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最好的txt下載網

(17一127)

醫院組織職工;分期分批去市體育館看大字報。門口通欄的大標語是:‘揭開市委階級鬥爭的蓋子,把無產階級文化革命進行到底。’

偌大的體育館裡,裡三層外三層的,貼滿了大字報。略一瀏覽,就足以觸目驚心:一人當官,雞犬升天的;腐化墮落蛻化變質的;包庇壞人,搞和平演變的…毛主席發動這場大革命,就是要解決黨和國家會不會變色,生死存亡的大問題。

我們每個人都有一本“紅寶書”(毛主席語錄),每人胸前都佩戴有毛主席像章。還學唱語錄歌,學跳忠字舞。林副統帥題詞;“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把毛主席推上了神位。

不久又演變為三敬三祝。淨手吃飯以前,都要面向毛主席像,三呼;敬祝毛主席萬壽無疆,萬壽無疆,萬壽無疆!接著還要“敬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永遠健康,永遠健康。”人們虔誠的程度不亞於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