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勝——”排幫上下已經是歡呼一片。

——一勝一負看似打平，但田伏秋新傷一隻腳，排幫顯然佔了贏面。

而且傷得還蠻重——刀上那一滑田伏秋正好全身力量都在這隻腳上，這一刀深可見骨血出如噴，人扶回來已經站不穩只能坐地上，穗穗同五叔手忙腳亂包紮了好幾層血都止不住。

一邊裹傷穗穗一邊已經是滿臉淚。

太爺心裡也涼：“伏秋，明明看你上得穩穩的，怎麼突然就……這不應該啊！”

田伏秋只低聲講了一句：“刀上有名堂。”

——自己的腳踩的刀，他自己當然清白。

果然，給他包傷口的五叔摸到了田伏秋左腳褲管上一塊汙漬，手一搓滑膩膩便驚出了聲：“是油！”

“難怪田大叔站不穩，肯定是他們驗刀的時候動了手腳！”耀武騰地跳起來就扯了手槍，“他孃的，找他們算賬去！”

“耀武！”太爺趕緊喝住他，“拿賊拿贓！當時你沒拿得他住，現在講人家搞名堂，人家會認嗎？”

——也是，當初自家驗過刀沒發現名堂，如今比都比完了，這麼多雙眼睛看起的，打脫牙齒也只能往肚子裡咽了。

真正該擔心的是接下來，還有第三場過天坑，田伏秋一隻腳傷成這般，人都站不起了還如何上得天橋？

那一刻，所有的人就都沒了主意——天坑賭命又不能因傷喊停，只要還有一口氣，明知是個死也打不得退堂鼓啊。

到底還是太爺老穩，略一思索開了口：“我看也不怕：第三場過天坑要分先後，按規矩，他排幫是約戰，我們是應戰，該他排幫先過，他麻大柺子拐起一條腿，五丈的天橋他死活過不去！只要他不過，就算我們贏，伏秋也不必再上天坑。”

一番話這才穩了眾人的陣腳，大家眼裡又不禁生起了一線希望。

果然便見梯瑪又舉了長幡：“第三場：雙槍六響過天坑。約戰在先，應戰在後，排幫好漢請出陣——”

便見麻大柺子起了身，人卻不往天坑前走，反倒不緊不慢，四周周團團抱了個拳。

“鄉親父老，各路豪傑——”他扯開了嗓子，“天不長眼，地不長眼，各位在場的老少可都長了眼，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到，我姓麻的站起一邊歪走路兩邊搖，拐起條腿是個殘廢。這人要殘廢腳要打拐，怨不得天地怨不得爹孃，只怨自家生就命不好。可就我這條柺子腿，大家摸起良心講一句，哪能上得天橋過得這五丈天坑？”

那一時滿場無人應答，也不知他葫蘆裡到底想賣什麼藥。

還是龍耀武先喊起來：“過不得活該！哪個要你賭命的？”

“就是，過不得就趁早認輸……”竿子營一方等的就是這一刻，頓時間喊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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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賭命（8）

“認輸？”麻大柺子直冷笑，“我姓麻的敢上天坑，就沒想過一個輸字！”

就聽他喊了一聲“三怒”，穗穗心裡一驚趕緊看，排幫陣營中走出的，果然是三怒。

麻大柺子就講：“這是我的伢崽石三怒，他自願代我過這個天坑。”

那一刻，十四太爺心裡就重狠狠一沉——他居然忘了盤算麻大柺子這一招！

——身體髮膚，皆拜父母所賜，孝道為先，也是天地至理。這天坑賭命也就有條老規矩，賭命好漢自家過不得關時，可由兒子行孝，代父上陣。十四太爺祖上，七太爺、九太爺也都是上過天坑同人賭過命的硬扎角色，其中七太爺曾經比完頭場受了傷，便是由他的大兒子代父上陣送了一條命在天坑裡，後來才輪到二兒子做了龍八太爺。這件事過去了快兩百年十四太爺一時淡漠了印象，這時才發現自己果真老糊塗了竟忘記了這樁規矩。

果然便聽梯瑪道：“孝子代父上陣賭命，於情於理，合規矩。”

變化驟生，竿子營一方頓時沒了主意，眾人只能眼睜睜看石三怒站到了獨木天橋前，展開雙臂由小師郎擺上了六個小香爐。

那一刻穗穗望向對面的石三怒，迎頭正碰上三怒望她，一對情人的目光纏在一砣，偏生是一個當了槍靶子，一個幫阿爹背了槍，那目光中，也不曉得閃過了幾多的酸苦。

待天坑一頭石三怒擺好了姿勢，另一頭田伏秋也端穩了槍，梯瑪的三眼銃便響了。

銃聲裡，石三怒一步踩上了獨木天橋。

與此同時，田伏秋也開了第一槍。

槍聲中，穗穗就不禁一顫，忍不住閉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