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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部分

胡用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的記憶裡,這位主持變法的黑麵相公,幾乎是不苟言笑的代名詞,時刻體現出孤高之感,生人勿近。

但眼下,就是這位黑麵相公,看著那份考卷的策論,卻是露出了笑容。

“這篇文章到底寫了什麼?”帶著這樣的想法,胡用顧不得繼續打壓,一低頭,細細的端詳起文章。

邊上,羅中傑同樣被王甫的反應驚到了,有了和胡用一般的想法,壓下心中反感,急忙去看文章。

自古以來,無論儒家如何去做,但對“利”之一字,都是有些忌諱的,能不談就不談,能避過就避過,但邱言的策論,開篇就點出了這個事情,就像是一柄尖刀,寒芒一閃,就捅入心窩,不見半點迂迴。和儒者認知發生尖銳的衝突。

這麼一看,沒過多久,羅中傑就勃然變色,而胡用更是驚叫起來:“離經叛道!簡直是離經叛道!”

二人的目光都落在文中的一句話上——

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

這話是句引用,乃至聖先師所言,意思是說,無論什麼身份,只要遞上拜師摯禮,至聖先師就會加以教誨。

這一句話。從前也被常常拿出,都是為了說明至聖先師有教無類,但邱言在策論中引用,卻是為了扣住主題——利!

他在文中明確提出,至聖先師收受摯禮的行為。也是利益交換的一種,但他老人家沒有因此忌諱。而是堂堂正正的說出來。

“這是曲解聖人之意!包藏禍心!”

這樣的解釋。自然不能被一般儒者接受,胡用和羅中傑雖是官員,但都是讀聖賢書出身的,當然反應巨大,何況胡用剛剛才用至聖先師的“義與利”來加以指責,音猶在耳。那考卷上立刻也用了句至聖先師的話,來證明自身的觀點,一前一後,讓胡用生出一種被人看透了心思的感覺。在王甫面前丟臉,好像有個巴掌扇在臉上,他如何能夠忍受?

立刻就給考卷作者扣了曲解聖意的名頭。

“先別忙著否定,你們繼續往下面看。”這時候,王甫終於看了兩人一眼,臉含笑意,指了指那策論一章,“我等乃是朝廷命官,不是做學問的學究,關鍵是要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怎麼去做!”

有瑞以來,儒家學說越發繁雜,各個學派此起彼伏,種種學術觀點堪稱南轅北轍,但個個都正宗,都會用經史典籍中的話語,來證明自家觀點,有時相同的一句典籍話語,會被人以不同角度、不同詮譯,表達出截然不同的含義。

世人便有“我注六經,六經注我”之說,雖有誇大之嫌,卻描述出了當前的學術現象,畢竟先賢構建的人道秩序,本是種概念,又或是種指導思想,不涉及具體的事情、事物,如何展現、理解,要看執行秩序之人的做法。

王甫這一發話,本想開口的羅中傑,立時將口中話語嚥下,而胡用的心思卻是越發沉重,他已然認識到,寫下這份考卷的考生,其學識、見識非同一般,說不定會成大患。

只是,眼下的局面,卻只能繼續觀卷,在發出了驚駭之語後,那策論便毫不遮掩的探究其“利”來,甚至明確提出來“人非利不生,曷為不可言”!

看到這一句,胡用與羅中傑心神動搖,心神差點失守,而念頭隱隱被牽引過去,恍惚間,看到一頭名為“利”的野獸,被釋放出來!咆哮嘶吼!

不過,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就有名為秩序的韁繩落下,將野獸拴住,進而駕馭!

“言而不以禮,是貪與淫罪矣!”

二人因此驚醒,回憶剛才景象,背上滿是冷汗。

“我等竟被此文奪了心神,差點沉溺進去!”

在二人後怕之際,王甫是轉頭看了過來,並問道:“此文說,求利乃人之本性,當加以引導,不能諱疾忌醫,即便閉上眼睛,人們對利益的追求也不會消失,你們覺得這話對不對?”

胡用和羅中傑心未定,還把握不住思緒,但聽了這話,依舊捕捉到了一點危險氣息,冷越多。

“這話似是意有所指,莫非是在說興京商賈之事?”

興京商賈,表面看起來,似乎是新法受到抵制,但深層次的原因,還是利益之爭,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但官場自有潛規,很多時候,心中清楚,亦可裝作沒看到、沒聽過,可現在王甫的一句詢問,卻令胡、羅二人有些進退維谷了!

好在王甫並未繼續逼問,話鋒一轉,再次聊起這篇策論。

策論的前半部分,描述的是民間之人對利的追求,一如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