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來這裡走走。你呢?”
“我也是。”
她看見我溼漉漉的裙角,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走了,和我一樣坐在石頭上,幫我拿著裙角撐開抖著。
我不由的打量起她來。
這些日子,是她一直陪著我過來的,不知不覺,我們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不過,說是無話不談,其實我和她都不可能,我知道她的心裡始終還有一處地方,是我,甚至連她自己也不能再去觸碰的。
兩個人這麼沉默著,水流聲也慢慢變得突兀起來,只覺得好像兩個人的經歷,回憶,這些年的歲月,就這麼跟著水流逝去。我想了一會兒,突然問道:“芸香,你現在過得好嗎?”
她看了我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想了想自己問的話,也笑了。
我和她幾乎朝夕相處,只有過年的這些天才沒有見面,現在突然這麼問,任誰都要笑的。
但笑了一會兒之後,漸漸的,她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笑意淡了下去,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道:“還好吧。”
“怎麼個好法?”
她垂下眼瞼,纖長的睫毛映著水光,想了想,慢慢道:“比起過去是好多了。手頭寬鬆得多了,自從二哥回來以後,苟二就更老實了,不敢動手打我了,還去找了份正經的活。家裡是一天一天好起來;至於我——”她想著,突然一笑,對我道:“我現在可算是個小老闆了吧。”
我也笑了笑,點頭。
“我偷偷告訴你——”她附在我耳邊,說道:“我的私房錢苟二其實也知道的,可他不敢問我。他怕我二哥呢。”
她說著,笑得肩膀都一聳一聳的,我跟她一起笑了起來。
“而且,我現在也開始學認字了。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已經認識好幾百個了。將來我也可以幫你出去跟人談生意,籤契約了呢。”
我有些意外的看著她。
沒想到芸香竟然這麼上進,也偷偷的開始學認字了。要說她現在的年紀已經不小了,而且沒有讀書的底子,加上世人都有一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認知,她還肯這樣下苦工,真的讓我很意外。
看來,她是真的已經把繡坊融入到自己的生活裡去了,才會那樣全身心的投入。
她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嘆了口氣:“女人過到這樣,也就算好的了。我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她這麼說,連我也覺得的確是,銀錢上寬裕了,做著自己的活計,丈夫也算是迷途知返,沒有什麼不滿足的了。
可心裡,卻還是有些茫然,甚至看著她,她的臉上雖然在笑,可眼睛裡卻是空的。
我看著她的眼睛,許久才問道:“那你覺得幸福嗎?”
“幸福?”
她喃喃的念著這兩個字,過了好一會兒,淡淡的一笑,那笑容中,卻多了幾分寥落,道:“算吧。算是幸福了。”
算……?
我越發的茫然了,看著她。
幸福,是可以的算的?比起過去好了一些,手頭寬裕了,不被丈夫打了,丈夫找了份工了,不再遊手好閒了……這樣,就能算幸福了?
可本來的幸福是什麼呢?芸香還記得嗎?還是因為之前的不好,將她本來的期望都破碎了,她甚至已經不記得自己最初想要的是什麼了,所以只要眼前出現了一個好一點的,或者說不好的變得沒那麼不好了,就可以接受,哪怕不是自己本來想要的,也可以算成是幸福了?
我的心越來越亂,芸香看著我眉心都皺成了川字,輕輕的道:“輕盈,你怎麼了?”
“……”
“為什麼我覺得這個年,你好像過得一點都不好?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你家裡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人?除夕那天,你們又出了什麼事?”
對上她關切的眼睛,我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輕輕的說道:“芸香,輕寒——劉三兒,他回來了。”
“啊?!”
芸香驚得一下子跳了起來,眼睛都瞪圓了,震愕不已的看著我:“你說什麼?!”
我也慢慢的站起身來,還有些微涼****的裙襬落下,帶來一陣涼意。我看著她驚訝的眼睛,平靜的道:“他回揚州了。”
“他——那他人呢?在你家?還是——”
“在揚州。”
“揚州?”
“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昨夜新上任的揚州府府尹,就是他。”
芸香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