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他,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這座天目寺,夫人過去似乎也是常客。”
“沒錯。”
“我們在這裡見過嗎?”
這個時候我已經從遙遠的回憶裡慢慢的脫身出來,也終於恢復了幾分清明,於是淡淡一笑:“我和劉大人,今日是在這裡第一次相遇。”
“哦……”他挑了挑眉毛,表情沒怎麼變,但眼神已經又一次黯了下來。
我想了想,說道:“劉大人還一直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記憶?”
他點頭道:“一個人,不能無根的在這世上行走,無根的人,無法頂天立地。”
“……”
他又看了我一眼,笑道:“夫人沒有失憶過,這種感覺,你不會明白。”
我輕咳了一聲,也笑道:“誰說我沒有?”
“……!”
他像是突然被雷擊了一下似得,詫異的睜大眼睛看著我,半晌,吃吃道:“你——”
“只是,我和大人不同,我沒有想過要頂天立地,我只是想要找回一些人,一些事。”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我,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
過了很久,才沉聲道:“什麼時候的事?”
“嗯?”
“什麼時候的事,你——失憶。”
“生下離兒後不久。”
“……”
“其實,也並沒有太難受,只是——”我看著他漆黑的眼睛,裡面瀰漫著彷彿感同身受的痛楚,沉默了一下,笑道:“也沒什麼,都過去了。”
“……”
他看著我,一言不發。
塔林裡安靜極了,兩個人一沉默下來,周圍就連一點聲息都沒有,只剩下這座墓林裡一如既往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風吹過佛塔上的銅鈴,傳來清越的聲音。
他突然像是被驚醒了一樣,微睜了一下眼睛看著我,神色變得有些複雜,半晌才慢慢說道:“夫人,倒是很想得開。”
“這世上,本無不可過去之事。”
他微微蹙眉,神色凝重的一言不發。
然後笑了笑,說道:“看來,我還沒有夫人灑脫。”
我淡淡一笑:“看所求。”
“有道理。”他點點頭,又看了看我,我以為他還要問什麼,卻見他說道:“本官也出來很久了,該回去了。夫人還要在這裡看風景麼?”
“嗯。”
“那,少陪了。”
說完,他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了。
一直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塔林中,我還站在原地,慢慢的抬起手來,掌心被指甲磨得發紅,幾乎快要破皮了。
剛剛……我差一點,幾乎是差一點,沒有忍住。
可是,終究還是忍住了。
不是因為我的理智,也不是因為他的冷漠,而是因為我想起來,當我失憶的那段時間,雖然腦海中一片空白,可我卻始終記得,自己曾經愛過一個人,記得許多關於他的點點滴滴,甚至因此,將裴元灝誤認為是“他”。
但他,卻沒有。
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座已經被風吹日曬侵蝕得有些破舊的佛塔,卻並沒有真的上去,而是也轉身慢慢的下了山。
剛回到南廂,就看到一個僧侶拿著食籃從裡面走出來,一見到我,立刻單手行禮。我問道:“這是誰要的吃的?”
“回女施主,是你們帶來的那個異邦人,無畏師叔讓我們看好他,每天的飯菜小僧都會按時送過來。”
“哦。”
我都快忘了佔真這件事了,天目寺只是個普通的寺院,並不會有監禁犯人的地方,所以也只能讓佔真跟我們一起住進南廂房,只是多叫了幾個僧侶負責他每天的飯食罷了。
我點點頭,道了聲辛苦,他又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在天目寺,人就有些無所事事,除了離兒一天到晚在寺院裡飛簷走壁,上躥下跳,鬧得幾個小沙彌都無心功課,我們幾個大人其實都有些無聊,等到晚上又齊聚齋堂用齋的時候,我問裴元豐:“我們什麼時候回成都啊?”
他說道:“一些傷兵都得到了治療,沒有什麼問題,我們明天就啟程。”
“那太好了。”
他笑了笑,似乎也很高興的樣子,又轉頭看了薛慕華一眼:“你說呢。”
薛慕華淡淡的笑道:“你拿主意就好。”
說完,低頭喝了一口粥。
我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