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只覺得眼前的京都大儒,如今像是一個瘋子。
他已不再是那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形象,身子依舊佝僂,那張少年面孔上,有一抹癲狂:“大秦皇帝膽敢滅我儒門,他豈能好過?”
接著他猛然收聲。
道門的返陽之術到了時限。
這位京都大儒猛然咳嗽數聲,低垂眉眼,亂髮披散。
“易瀟。”
書生看到那張抬起之後,恢復了滿面蒼老的臉龐,顫聲問道:“只要你一句話,儒門的九流之術,我全都交給你。”
老人抬起一臂,大袖褪去,那被大秦皇帝砸出一截一截猩紅印記的乾枯手臂,此刻死氣流轉。
天地之間一道雷光乍閃。
“你,可願顛覆大秦?”
書生看著這個狀若瘋魔的老人。
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
顛覆大秦?
為什麼要顛覆大秦?
腦海裡似乎有一抹極亮的光芒,隨天地間那道雷光一同驟然引爆。
將整個腦海都點亮。
他想要後退,可已經來不及。
隱先生並沒有給他說話的時間。
他抬起的那根手指,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已經落下,距離點在書生眉心,只有分毫之差。
這世上想要顛覆大秦的,有太多人了。
而對大秦恨之入骨,恨意最濃的,便有眼前的隱先生。
他在這個小鎮蟄伏了這麼久,為的就是一個獨處的機會。
而無論他何時去接近這個書生,那隻籠中雀都寸步不離跟著他,偏偏那隻朱雀的實力纏人,自己動用千百般手段,也不可能接近書生。
這是唯一的機會。
他又怎麼可能給書生答應或是不答應的空間?
漫天轟然的火焰聲音。
只挪了丈餘距離的梁涼,背後的朱雀雙翼剎那掠起滔天火焰。
“滾開!”
隱先生暴怒高喝:“朱雀,你身為西域大妖,不願復甦大君,十世伴隨,荒唐!”
漫天火焰比梁涼的速度來得還要快。
朱雀虛炎,可焚盡世間一切。
虛炎將隱先生的護體罡氣盡數點燃,硬生生將那根手指壓低了一截距離。
那一指捅穿了肌膚,濺出滾燙鮮血,然後點到了骨頭。
戛然而止。
書生跌坐在地。
他渾身顫抖。
看著背對自己的妹妹,紅色如瀑布的長髮,在斷去的發繩還在空中之時,便開始飛散。
梁涼擋在了兩人之中。
她擋住了那一指。
隱先生先前聚攏九流秘術,然後假意“咳出”那一口鮮血,將童顏重新化為暮年模樣,便是積攢全部修為。
盡在一指之中。
只是那一指,被壓下了尺餘。
京都大儒深吸一口氣,緩緩拔出了手指。
梁涼的眉心,有潺潺鮮血流淌而出。
她的面色慘白到了極點,眉尖挑起,渾身燃燒著赤紅火焰。
嘴唇大紅,像是塗抹了好幾層胭脂。
“你明知。。。。。。只需要在他渡劫之後,震碎他此世魂魄,便可喚醒大君。”隱先生退後了一步。
他此刻的修為真正退入了暮年。
那張老人面頰之上,泛起了鱗片般的死皮,像是透支過多,此刻再也支撐不住,片片死氣翹起一角,看起來極為滲人。
“我在這小鎮,動用了渾身積蓄,助他渡過命格斷缺的大劫。”隱先生眼神裡帶著一絲怨毒:“我。。。。。。我只等你親自動手,復甦西域大君。”
梁涼笑了笑。
她渾然不在意眉心的那個缺口。
只是她不敢回頭,怕自己此刻的樣子,嚇到了書生。
“他。。。。。。不是西域的大君。”
梁涼深吸一口氣,低垂眉眼,眉心的鮮血潺潺流下,覆了滿面。
她努力控制讓聲音輕柔,聽起來歡快:“他是我哥。”
隱先生漠然看著這個愚蠢的妖怪。
“你若是不攔這一指,他此刻已是你朝思暮想的‘大君’了。”
朱雀有些惘然。
她的意識已經有些恍惚。
魂魄啊,有些飄散。
“大君。。。。。。”
“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