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了無數次。
他的修為並不算高。
只有七品。
但放在西關壁壘,已足以勝任營中百夫長的職位。
這個男人身上沒有攜帶大件的殺傷利器,大刀和長劍都沒有,一柄軟劍貼在腰間,腰囊裡的箭簇已經用盡,所以弓弩早在半路上已經被丟棄。
他低伏身子,趴在馬背之上,滿面鮮血,咬牙切齒,馭馬的動作已經不算連貫,身子僵硬,馬背顛簸,幾次險些摔跌下來。
這是縹緲坡派出的第四批斥候。
終於回來了一位。
袁四指站在西關壁壘的高臺之上,面無表情,看著渾身鮮血的男人來到西關壁壘的城池之下立即墜跌下馬,沒了氣息,腰囊裡藏的極深的信諫被人取出,這封跨越了幾百裡大雪原,付出了幾十人鮮血換來的情報,終於遞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袁忠誠深吸了一口氣。
他花了半柱香的時間看了第一遍。
然後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看了第二遍。
第三遍看完,已不知過了多久,再抬起頭,遠方的浩渺大雪原倒映著壁壘的火光,天色已黑,雪域仍亮。
“江輕衣什麼時候回來。”
袁四指忽然皺著眉頭開口。
身後小心翼翼跟陪的西關官員,早已站到雙腿發麻,依舊絲毫不敢動彈,乖乖等候在旁,此刻低聲應道:“江大人還在南海,鍾家的家主已去接了。”
袁忠誠揉了揉眉心。
他揮了揮手,遣散了所有的隨行人員。
然後雙手微微下壓,按在了壁壘城池的古舊城頭,青霜老雪,被他按壓作響,嗤然的霧氣白煙幽幽飄溢。
他輕輕舒出了胸膛的一口鬱氣。
王爺走了。
徐至柔走了。
桓圖窮走了。
都走了。
西關的擔子,就挑在了自己一個人的肩頭,真正的事無鉅細,大大小小。縹緲坡上至西壁壘抵禦妖族的攻防戰事,下至百夫長千夫長的甄選挑剔,升官貶低。
即便他一天再多出十二個時辰,這些事務他也處理不完。
以前西關的主人是王爺。
王爺有一隻手,一隻眼,一隻影子。
現在王爺不在了,西關的眼瞎了,影子死了。
長夜如白晝,白晝如長夜,遠方的大雪無論何時看去,便都有些晃眼的滲人。
哪怕已有了北地那股莫大的助力相持,袁四指也覺得並不安心。
極北之地的那股力量,袁忠誠只願用作過渡之需,若是西關換血完畢,江輕衣真正的成長起來,他情願重新歸作西關的那根手指,替他輔佐打理。
江輕衣南海之行,據說起了一場天大的變故,死了極多的人。
西關被帶去的那撥人馬死了多少,袁四指並不關心。
這是一場洗牌。
西關需要中堅力量,更需要拔尖的人物。
江輕衣一個人不夠,再加上他身旁的那柄劍也不夠。
袁四指想過,春秋大世,若是西關能夠頂住最煎熬的時候,又何止是一劍一眼?
他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把西關打造成一座比王爺在時還要堅固的堡壘。
那位西域主人打得一手好牌。
天下造化皆去了南海。
西妖若是本尊不至南海,西關絕不會動身遠赴。
西妖第一個到,第一個走,單憑她本身妖孽的實力,便足以威脅南海海域上的西關北魏兩撥人馬。
先行一步,便是搶佔先機。
在西妖臨行之前,西域便已經開始醞釀。
八尺山上的調令一日有數十座,幾位大棋公日夜不息,將西關的妖獸調動起來,幾乎已經凝合形成獸潮。
若是來襲,便是春秋以來最浩大的獸潮。
據說八尺山上,那位朱雀大聖轉世歸來,便以血脈開了血池,好讓西域的妖獸都洗滌骨絡,更進一步。這兩年來,據西關的斥候營奉上的情報看來,整座妖域比起之前,要沉寂了許多,而出沒的妖獸,則是實力強上了好幾個層次,九品大妖,恐怕在妖域之中,已經有著超越了三位數的突破。
妖族大盛。
袁忠誠不知道在江輕衣趕回來之前,妖族會有怎麼樣的動作。
西關之中,已經有人開始死奉這位年輕儒將的命令。
西壁壘總督的城主府,自己居然入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