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屬下求您了!!”
侍畫的頭重重地磕在堅硬冰冷的石板上,一下一下清脆響亮。我的目光茫然地追尋著混戰中的那道身影,清楚地看著敵軍的一直紅毛羽箭扎進了他的前胸,而他卻迅速地拔掉了箭頭繼續奮戰。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心中前所未有的悲痛與窒息!心中一遍遍地吶喊著同一個名字,楚秘……
“對不起……我不能。”即便淚流滿面,聲音依舊竭力地保持清晰。
侍畫猛然抬頭直直地瞪住我,額上的一大塊青紫似要破出血來,那漂亮的眸子此刻分外震驚兇狠,雙唇劇烈抖動著,咬牙嗤嗤道,“你……舒雲沁!他是你三叩九拜的夫君啊!!”
聞言,我終是轉過頭看向了她,微笑。“我知道,我是他楚秘的妻子。”
侍畫在見到我滿臉的淚水時一頓,聽了我的話,臉上的表情不禁柔和了些。但以她對楚秘的忠誠和愛慕,不會如此輕易放棄,她再次重重磕頭,“少夫人,懇求您速速開啟城門!!”
這一次,她的額上必要流血了吧,然而,我知道自己沒有權利、也無法勸阻她。
純白寬大的衣抉迎著城樓的風飄起,我正對著城下的戰場一動不動,似要化作石塑雕像,眼角的淚水靜靜滴落。身側,是一直磕頭懇求著的侍畫,機械的頭顱似乎停止不下來。
——天權趕上城樓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景象。而這樣的一幕給他帶來的震撼和衝擊,使得他在以後的日子裡不斷地想起,而且一次比一次鮮明清晰。
烈軍的一隻紅毛箭疾速兇猛地射向我的面門,天權反應靈敏地一手劈開那箭、一手將我從原地拉開,使我倖免於難。混戰中的楚秘也早早發現了射向我的那箭,他從交戰中猛然轉頭看向城樓上的我,雙眼佈滿了震痛與恐懼,恨自己無法第一時間保護我。當確定我安然無恙時,他像是全身抽空了力氣一般放鬆下來,向我揚起柔柔的一笑。我明白,那笑是要我別再令他擔心。
我尚來不及回以他寬心安慰的笑容,便見烈軍戰馬上的一主將張弓將箭射進了楚秘的左胸。周圍的廝殺嘶喊在這一刻全都靜止了,聽不到侍畫呼喊著什麼跑下了城樓,我只能聽到那鋒利的箭頭扎進皮肉發出的一聲悶響……
嫋嫋塵煙圍繞,楚秘的笑容很遠很遠,像是白幕籠罩的山,美的不真實。他倒下的那一刻,我只覺得身體中有什麼也跟著隨他倒下死去了……
天權扶住我的雙臂不停地搖晃拖拉著我,雙唇一啟一合訴說什麼,我卻聽不清,也沒有心思再聽。胸口窒息疼痛的像要死去,眼皮很沉很沉,但我依然清晰地看到城樓不遠處有一片沙海疾速向我們這邊湧進。陷入昏暗前,我只來得及輕喚一聲“楚秘”。
落日斜陽,風沙戈壁,積雪遠山,暮色家園。枯廖的柳樹,冰凍的溪流,菸灰的城牆,散落的陶瓦片,找不回的舊時光。一座城,安靜成了一粒沙。一條河,流淌成了一個傳說。
不久之後,這裡又該見到青綠的草原,成群的牛羊,溫暖的床帳,以及一條條清澈的河流……酒旗翻飛的客棧,人聲喧鬧的市井,皮毛、絲綢,還有駿馬和騎手,中原的種子開遍塔城的土地。有羌笛悠悠響起,瀰漫著濃濃相思。
幾度風雨,幾載春秋,風沙侵城,人煙寂寂。
深深的壕溝,□的遺恨,無奈而悲涼。靈魂的家園,沒有唱和的梵音。艾草連連,殘垣悽悽,伸手觸及,落沙如淚。半城斜陽,溫暖不了黃沙舊夢。是誰唇間的承諾,來不及收藏就遺落。相望無期,多少家國淚。
塔城之戰已結束一月有餘,那場戰爭的最後經歷了突襲的沙塵暴,而後塔城迎來了玉衡和大祈軍隊的救贖。祈烈之戰最後以和談告終。
清數此戰的傷亡,楚秘那支優異的光明司衛軍幾乎全軍覆沒,許多將士的屍首無處尋匿,或許仍暴躺在烈軍曾紮營的地方,或許已被豺狼虎豹叼走,或許已被沙塵掩埋……他們生時征戰廝殺、暗中密殺,死了也沒有一塊平靜的土地得以安息。幸好侍劍和侍琴依舊存活,雖受了重傷差點斃命,但至今終是復原了許多。他們顧不得繼續養傷、休養生息,帶領殘餘的光明司衛軍一刻不停地尋找著失蹤至今、他們誓死效忠的楚秘。
我在塔城住了下來,沒有再回京城。每天來來回回地穿梭在塔城破敗的城門,踱步在城門外的那一大片荒涼的土地上,靜靜地佇立遙望我曾經站著的城樓,試想猜測楚秘那時候回望我的感受心緒。每每此時,淚就毫無預兆地滑落年輕卻滄桑的臉龐。
烈國唯一的小公主嫁給了舒祈洛,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