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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那就打擾洪大哥了。”

過了年,已是嘉靖四十三年。正月初八日,廖、胡二人辭別洪天剛等人,跨馬起程東行。這一日渡過福建九龍江,一抹殘陽漸漸西沉,好在天還沒有黑下來,二人快馬趲路,欲找一個村莊借宿。

正行之間,眼前出現一個灌木林,二人只得下馬,撥技緩行。穿出灌木林,已是暮色四合,月明星稀,藉著星月之光,極目遠望,發現南方有幾個黑點向這邊移動。

廖展雄道:“夜晚行走,不知是什麼人?”把馬拴在樹上,與胡宜秋貓著腰,翻上一個土坡,隱於土墩之後。

那幾個黑點漸漸移近,朦朧中看是四個人。過了一盞茶時分,已然看清,四個人都揹著包袱;聽到隱隱傳來的喘息聲,可知包袱甚是沉重。胡宜秋小聲道:“像是偷雞摸狗之徒。”

在東邊隔著一條狹長的窪地,又是一個小土坡。那四人先是在坡脊上行走,忽而轉下東坡,在視線中消失。廖展雄道:“追過去!”

大凡年輕人都歡喜獵奇,廖、胡二人也然。二人下了土坡,穿過窪地,又翻上對面的小土坡,見東坡半腰處有幾間農舍,屋頂的煙囪飄出一縷炊煙,窗內射出淡黃色的微光。胡宜秋道:“這農舍無疑是窩贓之處。”

二人緩步下坡,迫近農舍,側身於窗戶兩旁,點破窗紙,向內窺視。但見屋內有一張小方桌,桌上放有一盞豆油燈,桌邊擺了一個火盆,盆中紅紅的炭火噴著嫋嫋的青煙,夾雜著淡淡的松脂的清香。四個彪形大漢圍住火盆,坐在小板凳上烘火。

其中一人道:“這個鬼天,已是正月十幾了,還冷得人凍掉鼻子。”

另一人淫笑道:“遊大哥今晚摟著大嫂睡覺,便不覺冷了,可比這盆炭火強上十倍!”

廖、胡二人相視搖了搖頭,似說這種粗俗之語不堪入耳。但看到了火盆,二人身上頓感一絲寒意。

倏忽,淡淡的松脂的清香,被一陣濃郁的炒菜的油香所掩蓋,原來有一個婦人在屋角的灶上操作。只聽那婦人道:“你這砍頭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聲音輕脆而嬌美,不似農家之婦,只是屋角昏暗,看不見她的面孔。

那婦人端了幾盤菜餚,放置桌上。在燈光下,看清楚了,她那經灶火烘烤過的圓圓的臉蛋,猶如熟透了的紅蘋果,彈指欲破。但見她美眸睇眯,風情萬種,嬌柔動眾,狐媚勾人,竟是一個身著豔服、年約二十五六的少婦。

那少婦嗲聲道:“三位夜來寒舍,無以酬客,僅有小菜四色,水酒一壺,還望包涵一二。”

那狗嘴漢子眯縫著一對鼠目,瞅著她那紅蘋果的臉蛋,微笑道:“只要是大嫂做的菜,就是草根樹皮,小弟也吃得鮮甜可口。”

那少婦用手指點了一下他的頭,道:“偏你王小眼會說話。”轉向另外兩個漢子道:“龜尾君、小野君,妾身待慢了。”

龜尾、小野瞪著兩雙色眼,在她那紅蘋果的臉蛋上掃來掃去,像是要一口把她吞下似的,操著生硬的漢話,奸笑道:“遊大嫂的話,客氣的有。”

廖、胡二人心頭一怔:原來是兩個倭寇!

遊大道:“諸位不必客套,快來吃酒,暖暖身子。”四人移坐桌邊,推杯換盞,狼吞虎嚥起來。

王小眼道:“美酒、美菜、美婦,當有美曲。請大嫂唱支家鄉小曲,給大家助助性兒。龜尾兄、小野兄以為如何?”

少婦望了遊大一眼,遊大道:“娘子就唱一支吧。”

少婦悠悠而唱,調寄《梅花引》(明。劉基作)詞曰:

晚雲凝,晚雲橫,菸草茫茫雲樹平。杜鵑聲,不堪聽,別淚暗傾,良宵空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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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淒厲,淚水盈眶欲滴。

王小眼道:“大嫂想家了。”

遊大道:“唱這悲惻惻的曲子,多沒勁,換支甜美的曲兒。”

少婦轉悲為喜,蠻腰款擺,斜坐到遊大的腿上,輕啟鶯喉,唱了一詞《少年遊》(宋。周邦彥作),道:

並刀如水(並音“兵”,幷州,今山西太原),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聲音甜蜜悅耳如出谷黃鶯,使人心醉。

王小眼搖晃著腦袋,用筷子敲打著桌子,為之伴奏,倒也節節入拍。少婦邊唱邊向他拋了幾個飛眼,撩得他七魄出竅,骨軟筋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