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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的聲音越來越大了,西羅堅科繼續往下念,大家聽到的都是那些始終同鋼鐵和機油打交道的產業工人的名字。

當第一個簽名的人走上講臺的時候,大廳裡立刻鴉雀無聲了。

波利托夫斯基老頭講起自己一生的經歷,怎麼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同志們,我還能說些什麼呢?過去舊社會當工人的,日子過得怎麼樣,大家都清楚。一輩子受壓迫受奴役,到老了,窮得像叫化子,兩腿一伸了事。說實在的,革命在這兒剛鬧起來那陣子,我想我老了,歲數大了,拖家帶口的,入黨的事也就放過去了。我倒是從來沒幫過敵人的忙,可也沒怎麼參加戰鬥。一九○五年在華沙的工廠裡參加過罷工委員會,跟布林什維克一起鬧過革命。那個時候我還年輕,幹什麼也乾脆。老話還提它幹什麼!列寧死了,這對我的心打擊太大了,我們永遠失去了自己的朋友和知心人。什麼歲數大不大,我哪能再說這話!……我不會講話,有講得好的,讓他們講吧。反正有一點我敢保證:永遠跟著布林什維克走,絕不含糊。”老司機那白髮蒼蒼的頭倔強地晃了一下,白眉毛下面兩隻眼睛射出堅定的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大廳,好像在等待大家的裁決。

黨委會請非黨群眾發表意見,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表決的時候,也沒有一個人反對吸收這個矮小的白髮老人入黨。

波利托夫斯基離開主席臺的時候,已經是一名共產黨員了。

會場上的每一個人都懂得,現在發生的事情是不同尋常的。老司機剛才講話的地方,現在站著身材魁梧的阿爾焦姆。

這個鉗工不知道該把他的大手往哪裡放,就老是擺弄手裡那頂大耳帽子。他那件衣襟磨光了的羊皮短大衣敞開著,露出裡面的灰色軍便服,領口上整整齊齊地扣著兩顆銅鈕釦,這使他顯得像過節一樣整潔。他把臉轉向大廳,突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婦女的面孔:在被服廠那群工人中間坐著石匠的女兒加莉娜。她對阿爾焦姆寬恕地笑了一下。她的微笑中包含著對他的鼓勵,嘴角上還露出一種含蓄的只能意會的表情。

“講講你的經歷吧,阿爾焦姆!”他聽到西羅堅科說。

阿爾焦姆不習慣在大會上發言,不知道從哪裡講起才好。

只是到現在他才感到,不可能把一生中積累的一切全講出來。

詞句老是連貫不起來,加上心情激動,就更說不出來了。這種滋味他還從來沒有體會過。他清楚地意識到,他的生活已經開始發生急遽的轉折——他阿爾焦姆,正在邁出最後的一步,這一步將使他那艱辛的生活變得溫暖,獲得新的意義。

“我母親生了我們四個。”阿爾焦姆開始說。

會場上很肅靜,六百個人聚精會神地聽著這個高個子、鷹鉤鼻、濃眉大眼的工人講話。

“我母親給有錢人家當傭人。父親什麼樣,我記不大清了,他跟母親合不來,酒喝得很兇。我們跟著母親過日子,她養活那麼多張嘴,可真不容易。東家管飯,她一個月才掙四個盧布,就為這幾個錢,她天天起早貪黑,腰都累彎了。我總算好,有兩個冬天上小學,學會了看書寫字。滿九歲那年,母親實在沒法,只好打發我到一家小鐵工廠去當學徒,只管飯,白乾三年,不給工錢……老闆是個德國人,叫費斯特,他嫌我小,不願意要,後來看我長得結實,母親又給我多報了兩歲,才把我收下。我給他幹了三年,他什麼手藝也沒教給我,盡支使我幹雜活,給他打酒。他一喝起酒來就不要命。撮煤叫我去,搬鐵也叫我去……老闆娘也把我當成小奴隸,叫我倒尿罐,削土豆皮。他們倆動不動就踢我一腳,常常是無緣無故的,他們就是這個脾氣。因為老闆常喝醉酒,老闆娘對誰都沒好氣,稍微有點不如意,就打我幾個嘴巴子。有時候我跑到街上,可是我能往哪兒逃呢?苦水能向誰吐呢?母親離我有四十俄裡,再說她那兒也沒有我安身的地方……在廠裡也一樣。管事的是老闆的弟弟。這個畜生專愛拿我開心。有一回,他指著牆角放鐵匠爐的地方,對我說:'去把那個鐵套圈給我拿來。'我跑過去,伸手就拿,哪知道鐵圈剛從爐子裡夾出來,打完了,扔在地上的,看著是黑的,手剛碰上,皮都燙掉了。我痛得大哭大叫,他卻在那兒哈哈大笑。我實在受不了這種折磨,就跑回母親那兒去了。可她也沒地方安頓我,只好又把我送回德國人那兒。一路上她光是哭。到了第三年,他們開始教我一點鉗工技術了,但是還照樣打我。我又跑了,一下子跑到舊康斯坦丁諾夫,進了一家灌香腸的作坊。在這個作坊整天洗腸子,像條狗似的又過了不到兩年。後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