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筆畫龍點睛之作。”
杜梅連聲讚歎,讚歎完畢。他話鋒一轉又道:“其實辛將軍從前也曾想到過,但修建一座城堡規模宏大,需要大量的民夫和石料,他缺錢缺糧、又沒有石料,拖了幾年也沒修成,而現在將軍手上有錢,民夫我們可以僱到,但關鍵是石料,修建那樣一座城堡少說也需十幾萬塊方石,這需要多少石匠?需要多少時間和精力?都督算過嗎?以河西之力,這絕非一年半載能辦得到。”
“杜先生以為我沒想到嗎?”張煥有些狡黠地笑了,他用筆在會郡上打個叉,淡淡道:“很簡單,拆了會郡的城牆,石料不就有了嗎?”
處理完會郡之事,天色已經到了黃昏,算起來明後兩天裴瑩就該回來了,張煥的心中充滿了對她的思念和期待,不知不覺他又回到了內宅,自裴瑩走後,他便搬到軍營去住,很少來到這裡。
內宅裡很安靜,老管家夫婦在院子裡修剪花木地枯枝,還有幾個丫鬟的身影在窗前晃過,她們在清掃屋子,張煥穿過一條曲廊,曲廊上地蔓藤都已經枯萎,鬆鬆垮垮地垂掉在半空。
曲廊很短也很狹窄,張煥剛走了兩步,忽然聽到前方一聲清脆的佩環撞擊聲傳來,只見楊飛雨娉娉婷婷地迎面走來。楊飛雨原本是計劃回長安,但路上天寒地凍,路途艱難,裴瑩稍表示出挽留之意,她便心安理得地住了下來,她住在內宅旁的一個小院裡,三四間屋子、兩個丫鬟服侍,與裴瑩的寢室只有一牆之隔。
或許是張煥曾經把她當作是吐蕃內應的緣故,始終對她抱有一種警惕,後來才慢慢知道,她其實是有一種聽人牆根地喜好,尤其喜歡探聽別人地隱私。
修養了近一個月,楊飛雨的外貌也發生了很大地變化,臉上的菜色消失了,變得白淨而帶著淡淡的紅暈,身子也豐滿起來,她身材高挑,四肢尤其修長,走路腰肢扭得略有些誇張,在二十歲以前,她腰細如楊柳,輕擺宛如凌波仙子,達到的效果叫絕代風華,雖然現在她已經二十五歲,但身材依然苗條,又新增些成熟的女人味,更顯示出了另一種風韻。
今天楊飛雨顯然是特別修飾過,眉毛細長如黛色,杏眼猶如籠上一層青煙,顯得有些迷離,尤其是嘴唇,豔紅得刺眼,儘管天寒地凍,她穿的衣服卻很少,似乎只穿了一條薄薄的淡黃色衫裙,將她高挑的身姿和豐滿的胸脯都惟妙惟肖地顯現出來。
她胳膊上挎著一隻竹籃,竹籃裡放著幾枝臘梅,在內宅的後院有幾株臘梅,現在開得正盛,裴瑩已經期盼了很久。曲廊很狹窄,不容兩人透過,張煥便先退了出來,讓她先走。
“好久不見!”張煥笑著向她打了個招呼,但楊飛雨卻哼一聲,頭微微仰起,似乎對張煥的招呼不屑一顧,隨即一股淡淡的幽香擦身而過,她扭著腰肢,消失在一扇月門裡。
見她態度冷淡,張煥有些不解地搖了搖頭,隨即進屋裡去了。
這時,夜幕已悄然降臨,房間裡一片昏黑,張煥摸著火石點燃了油燈,柔和的燈光迅速在房間裡瀰漫,這裡是裴瑩的寢室,她不喜歡別人進來,從來都是她自己收拾,房間裡十分整潔,地上、銅鏡上都一塵不染,靠牆的架子上擺設著一些名貴的瓷器玉雕,造型古樸渾厚,她的床榻上紗簾已經掛好,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散發著一種淡淡的幽蘭之香,處處都顯示著女主人高雅的情趣。
在窗前擺著一張藤椅,這是房間裡唯一屬於張煥的東西,藤椅是張煥的親兵從東內苑一路帶來,是他的心愛之物,張煥坐進藤椅裡,細細地品味著房間裡那一絲一縷、那種熟悉的感覺,寂寞便彷彿一抹青煙,悄悄地縈繞進了他的心頭,他心中充滿了對往事的回憶。
叮咚!一個清脆的聲音遠遠傳來,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分外的清晰,隨即聲音如流水一般,源源湧來,是琵琶聲,張煥忽然想起裴瑩曾說過,楊飛雨就是以琴藝名動京華,他慢慢閉上了眼睛,開始聆聽已經久違的音樂之聲。
琵琶聲悠揚而悲哀,時而急如瀑雨,時而乾澀艱難,似乎在敘述一個女人不幸的一生,清冷的月光下,楊飛雨青絲飛揚,她在如醉如痴地撥動著琴絃,纖指輕舞,琴聲如心,她彷彿又想起了自己少女時痴狂與不幸。
一個夏日的午後,一個高高的男子出現在她的窗前,他捧著一把半舊的琴,身上的長袍洗得發白的,目光憂鬱,那年她十三歲。
琵琶聲忽然激昂起來,三年過去了,她已經成為了琴師,而他的目光依然是那般淡淡的憂鬱,有一天,她完整地彈出了練習了三年的廣陵散,他終於笑了,笑得是那麼燦爛,是那麼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