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晶瑩的淚水從崔寧削瘦的臉旁上悄然滑落,她沒有去擦拭,就這樣呆呆地站在那裡,憂傷地望著自己深愛的人。
張煥笑了,他的笑容是如此溫柔、如此深情,象個孩子似的純真,他把心中的千言萬語都融進了笑容之中,他彷彿在告訴她,自己沒有忘記曲江池畔的誓言,他在為實現這個誓言而奮鬥,為此,他在疾風暴雨之中拼殺;為此,他用征服者的傲慢將大翰耳朵踩在腳下。
“將軍,請走快一點,馬上要關宮門了。”遠處,陳仙甫在焦急地呼喚。
張煥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崔寧,向她輕輕點了點頭,毅然轉身離去。
崔寧的眼睛被淚水模糊了,她從脖子里拉出那塊玉,望著張煥漸漸遠去的背影,她將玉緊緊握住,彷彿她的一生一世都將寄託在了這塊玉之上。
“當!當!”大明宮關門的最後一聲鐘鳴敲響了;鐘聲將沉醉中崔寧驚醒,她小心翼翼地將玉佩貼身掛好,慢慢走出了長亭,一抬頭卻驚見崔小芙站在岸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怎麼!竟然在我的宮中邂逅,告訴姑姑這是巧合還是你特地等在這裡?”
“夜深了,我要回房去了。”崔寧臉脹得通紅,她低著頭迅速從崔小芙面前走過,不料崔小芙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皇上已經睡了,我睡不著,你就陪姑姑走一走吧!”
兩人慢慢在河邊走著,約走了百步,崔小芙忽然低聲道:“你知道嗎?你舅舅想把依依許配給張煥。”
崔寧默默地點了點頭,長孫依依前兩天已經找過她,聽說後來張煥也去了長孫府,她心中一陣煩亂,停住腳步道:“姑姑,我心很亂,咱們還是回去吧!”
崔小芙瞥了她一眼,摟住她肩膀笑道:“為什麼會心亂,我看他對你很在意啊!”
“我也不知道!”
崔寧輕輕地搖了搖頭,“以前他做士子時,我覺得自己與他沒有距離,甚至覺得他可以帶我遠走天涯,可如今他做了中郎將,我卻覺得他好遠,從前的誓言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誓言?’崔小芙微微一怔,她試探地問道:“他答應過你什麼嗎?”
崔寧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說,崔小芙看在眼裡,又繼續笑道:“姑姑是過來人,很多事情比你看得深看得透,你要告訴姑姑,我才好幫你,你別忘了姑姑的身份?也只有我才能幫助你,難道你忘了上次我怎麼替你回掉楚濰之事嗎?”
“姑姑,你就別問了,他什麼也沒答應我,他是做大事之人,豈會喜歡一個對頭之女?”
崔寧的語氣裡充滿了惆悵,她相信張煥是個一諾千金的男人,但是自己的父親是他張家死對頭,在家族利益和個人情感面前,他能邁過這道高坎嗎?
崔寧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中,她卻沒有發現,崔小芙的眼睛裡竟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望
她瞥了崔寧一眼,臉上迅速恢復了自然,再次試探地笑道:“傻孩子,你不肯說我也看得出,張煥很在乎你,他雖然是張家子弟,但也未必不能娶你,關鍵是他本身要有實力,有了實力,你父親自然會巴巴地將你許給他,他也是深知這一點,你看,才短短半年時間,他就一躍做了四品官,真是不簡單啊!”
崔寧長長的眼睫毛動了兩下,但她依然堅定地搖頭道:“姑姑,你就別瞎猜了,他如果在乎我,會去和長孫依依相親嗎?我說的誓言只是他答應過不會再傷害我,別無它意。”
說完,她輕輕拍了拍崔小芙的手,“很晚了,我真要去休息了。”
崔小芙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忽然冷冷地自言自語道:“你放心,有姑姑在,一定會成全你們!”
崔小芙慢慢走回了寢宮,在宮女的服侍下卸了妝,她又換了一身吳綾貼身小衣躺上了寬大的床榻,一旁的丈夫似乎已經睡著,崔小芙望著頭頂的芙蓉帳,久久無法入睡。
她從十四歲便入宮,至今已經二十餘年,儘管她位居皇后高位,但那僅僅只是一個名份,跟隨著大唐開國以來最窩囊的皇帝,她也成了大唐開國以來最無權無勢的皇后,這絕不是她想要。
對權力的渴望就彷彿是蟄伏在她內心深處的冬蟲,在春暖花開的季節,它漸漸地開始露頭。
“你怎麼還不睡?”李系一個翻身摟住了她的腰,低聲笑道:“你以為朕睡著了,心中怨恨嗎?”
崔小芙沒有說話,她一動也不動,任丈夫的手在自己身上游動。
“你怎麼啦?”
李系覺察到了崔小芙的異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