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煥心裡有一些詫異,李翻雲一手不知經過了多少大事,她卸任後別地東西不記,偏偏將這案子放在身上,一轉念他便明白過來,這必然是朱光輝先告訴了她,不過她特地將此案記下,說明此案也必有不尋常之處。
他心裡想著,手中卻不露聲色地翻看起小冊子,卻是越看越心驚,那天晚上崔寧房中的血腥氣彷彿撲面而來,明珠被砍掉了頭,明月被捅了十七劍,平平身中七劍,其中一劍刺穿了肺葉,最後拼死殺了刺客。
看到最後,張煥的臉陰沉似水,小冊子已被他緊緊地攥成一團,是什麼人竟如此大膽,敢入府殺他的家人。
“我原以為此案是韋家所為,韋家在這次江都事件中也損失慘重,但他們卻沒有參加李勉的暗謀,一直保持著沉默,以他們對你的仇恨,很難想象他們會把這次損失嚥進肚裡,而且聽說韋家在韋德慶老母遇刺後,還特地招募了一批高手護院,所以我最初認為韋家的嫌疑最大。”
不等李翻雲說完,張煥立刻搖頭道:“不可能是韋家,我與韋家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深知韋家的懦弱,無論是韋諤還是韋清,他們都不可能有這麼大的魄力。”
“是!從一些細節上推敲,我最後也排除了韋家。”李翻雲冷笑了一聲便道:“我不說刺客為什麼能那麼巧地碰見守衛交班脫節,就算是他們運氣好,那又怎麼解釋三個暗哨被偷襲幹掉,他們怎麼會知道暗哨的位置?還有他們又怎麼知道只有三個暗哨而沒有第四個呢?所以我可以大膽地推測,此次刺殺必有內應,事後我一個人一個人地排查跟蹤,皆沒有人和韋家有關聯。”
忽然,李翻雲見張煥臉色霎時變得慘白,知道張煥已經猜到了,她立刻閉口不再多言,停了一會兒,李翻雲低聲道:“今晚我其實是來和你告別。”
張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揹著手慢慢走到窗前,良久,他低低嘆道:“你要去哪裡?”
李翻雲搖了搖頭,淡淡一笑道:“雲深不知仙山何處,我已了斷了凡塵俗事,該去尋找屬於我的歸宿了。”
張煥再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只負望著窗外隱約的夜景,李翻雲默默地向自己的弟弟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很快她的修長的身影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張煥的眼睛裡充滿了悲哀,不僅僅是為自己一個親人的離去,他推開了窗戶,望著自己的家,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充溢在他的內心。
第三百九十一章 臨朝首日
第二天黎明前,夜裡的霧靄已經逐漸散去,在大明宮的白牆紅瓦上留下一層霧靄轉化而來的露水,但那霧靄依然還彷彿透明的輕紗般籠罩在湖畔和綠樹之中。
在通向勤政殿的小道上,朱光輝帶著十幾個宮女和宦官步履焦急地向前疾趕,昨夜是新帝在大明宮的第一夜,他們就犯下了大錯,竟無人知道皇上在哪裡歇息,找遍了各處都不見,還是小宦官安忠順機靈,提醒眾人皇上會不會又回了麟德殿,他昨晚拿回來了幾十本奏摺。
朱光輝記得勤政殿書房的燈是自己吹滅的,陪皇上回了寢宮,怎麼會又回去?但抱著一線希望,朱光輝又趕回了麟德殿。
果然,老遠就見書房的窗子開著,他臨走前可是關好的,難道真的在裡面嗎?朱光輝心急火燎地走進大門,忽然,一名侍衛攔住了他,“噓!皇上睡著了,還不到一個時辰,不要打擾他。”
朱光輝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今天上午有政事堂會議,上朝的時間快到了。”
侍衛向兩邊撤開,讓朱光輝進去,他快步向書房走去,起居郎已經離去了,書房的門虛掩著,朱光輝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卻愣住了,房間裡燈已經滅了,爐香也焚斷,一疊高高的奏摺堆如小山,大唐新帝正趴在桌案上睡著了,身上蓋著一領戰袍,估計他的親兵給他蓋的,在他面前一本奏摺還翻著,手中的筆落在地上,汙了一團。
朱光輝忽然感到鼻子一陣發酸,他在大明宮中已經三十年,曾經伺候過幾任皇帝,無論是玄宗還是肅宗都從沒有過徹夜批閱奏摺,但讓朱光輝感到心酸的不是張煥的勤奮。而是他體會到了張煥內心那種難以言述的孤獨。
“陛下!”上前輕輕地推了推張煥,張煥一下子醒了,他發了一會兒呆。忽然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陛下的話,現在是卯時一刻。”
“啊!”張煥一下子跳了起來,還有一刻鐘就到上朝時間了,要來不及了,他慌慌張張穿上鞋,埋怨道:“為什麼不早點叫我,我定地規矩難道要我第一天就違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