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的.工程師朱家希特別興奮,他說:“如今世界五個大國都有了核武器,每個國家都是獨立完成的,誰也幫不了誰。”我出於職業敏感,看出蘇聯在經濟發展方面比較緩慢,在遠東開墾生荒地受阻,蘇共21大所訂的生產指標偏高難以落實;在文化領域干涉過多,如對帕斯捷爾納克的小說《日瓦戈醫生》處置不當。後來又把統一的各級黨委一分為二,改組為工業黨委和農業黨委,損害了黨的統一領導,赫氏本人也相當突出個人,形成新的個人迷信;在中蘇論戰中也不夠冷靜,意氣用事,等等。這不能不引起我的深思。建國初,我對*中央和毛主席的信任,從理想主義出發,達到了痴迷的程度;在蘇共20大以後,又對赫魯曉夫的大方向十分痴迷。看來蘇聯領導層並非我所想象的那樣磐石般的團結,大概世界上沒有什麼十全十美的事物,這使我逐漸從理想主義中解脫出來。
我在集訓隊不怕苦,不怕累,無論落雨天晴,都打著赤腳,挖地、背糞、翻穀草,每天都鼓足了勁。因不穿草鞋,霜降後患了風溼性關節炎,右膝疼痛。10月下旬參加挖紅苕,天天吃蒸紅苕,不定量,有胃病的人直冒酸水,叫苦不迭,我因吃得,還長了些紅苕膘。
36蒙西禮和005
集訓隊裡不乏奇入奇事,蒙遁禮和梁安廳的故事迄今難忘。逃犯蒙遁禮出身貧農,長得眉清目秀,經常一副笑臉,很討人喜歡。他文化不高,酷愛學習,筆記本里寫滿了菜名,什麼宮寶雞丁、四喜丸子、紅燒魚翅、海椒肉絲、紅燒什錦、東坡肘子……他說:“這是為了多識些字和打精神牙祭,吃不到口,想一下那滋味也安逸嘛!”他家住鹽亭縣安家公社,小學剛畢業就面臨飢餓時期,草根樹皮都吃光了,只有出外逃荒,由盲流而扒竊。他敘述第一次作案時膽戰心驚,在新華書店裡小心翼翼地拈出一個正在看書的幹部衣兜裡的錢夾,輕輕裝進自己的包裡,也許是過於緊張和專注,一時未注意到錢夾上套著一串拉鍊,他剛走開,就被失主發覺了,那拉鍊的另一端是系在幹部腰帶上的,他立即來個金蟬脫殼,捨棄上衣,奪路而逃。這次作案不但毫無所獲,還損失一件上裝,真是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他匆忙逃到沿河一條小街,見一位老太婆正在鋁鍋裡煮掛麵,水剛煮沸,大概是主人進屋裡取小白菜,一時無人,他便來了個連鍋端,迅速轉移到一個僻靜的角落飽餐了一頓清水掛麵。後來他沿寶成線走到川陝邊界,看到無數攜兒帶女的人外出逃荒,他年輕力壯,常走在老弱婦孺的前面,或乞討,或扒竊,有飯大家吃,和婆婆大娘們相處得很好,儼然是一個行俠仗義為生存而鬥爭的少年。
在長期流竄中,他多次被收容拘禁,不得不以三所(收容所、拘留所、看守所)為家。一次在邛崍縣收容所住了大半年,他出身好,嘴巴甜,模樣乖,當上了炊事員,兼處理因水腫而死去者的屍體,看到一個個衰弱的生命在凌晨死去,引起他深深的憂慮和思索,覺得自己能僥倖活下去已是不幸中的大幸,“活一天算一天吧!”被判刑後,他串通一位女就業人員伴作夫妻逃跑,在旅館中被捉回苗溪集訓隊。
有個星期天吃過早飯,他悄悄1溜進5號小監與我談心,見我的挎包裡還有一份l0年前刊有拙作的一張《人民日報》,以及四川日報俱樂部饋贈的“文娛先鋒”紅色錦旗和一份英文版的南斯拉夫旅遊地圖,對我產生了信任感,並坦誠傾訴了自己的不幸。談到興奮和傷心處,他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熱淚,突然跪在我面前連連磕頭:“今後我要把你當作自己的父親,希望你引我走一條生路。”我忙把他扶起來:“使不得,使不得!我們是同一代入,江湖上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們還是以兄弟相待吧。在目前的情況下,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忙。”他說:“你可以教我提高文化”,我便在他的本子上寫了一些李白、杜甫、白居易、李清照等人的詩詞。
梁安廳是刑滿就業人員,為了吃飽和過上人的生活,從苗溪逃到貴州。據他說,在貴州和雲南的崇山峻嶺中,迄今仍有中央政令達不到的被遺忘的角落,那裡的老鄉過著“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鑿井而飲,耕作而食。既不知道孫中山、蔣介石和抗日戰爭,也不瞭解共產黨、毛主席、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孩子們讀的還是《三字經》、《百家姓》、《幼學瓊林》和《治家格言》,那裡的人歡迎外面的秀才進山教私塾。我聽他講如此神奇的現代桃花源,不禁睜大了一雙眼睛,認為是絕無可能存在的烏托邦,也許是江湖流浪人的一種精神寄託吧。
無情的現實是,梁安廳在流竄中又被公安機關逮捕。審訊中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