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吃酒賭錢。家中也有些小傢俬,都被他賭博,消費得七八了。爹孃若說他不是,他就彆著氣,三兩日出去不歸。因是管轄他不下,只得由他。此時裡中都喚他做“錢大郎”,不敢叫他小名了。
一日,婆留因沒錢使用,忽然想起:“顧三郎一夥,嘗來打合我去販賣私鹽,我今日身閒無事,何不去尋他?”行到釋迦院前,打從戚漢老門首經過。那戚漢老是錢塘縣第一個開賭場的,家中養下幾個娼妓,招引賭客。婆留閒時,也常在他家賭錢住宿。這一日,忽見戚漢老左手上橫著一把行秤,右手提了一隻大公雞、一個豬頭回來,看了婆留便道:“大郎,連日少會。”婆留問道:“有甚好賭客在家?”漢老道:“不瞞大郎說,本縣錄事老爺有兩位郎君,好的是賭博,也肯使花酒錢。有多嘴的對他說了,引到我家坐地,要尋人賭雙陸。人聽說是見在官府的兒,沒人敢來上樁。大郎有采時,進去賭對一局。他們都是見採,分文不欠的。”婆留口中不語,心下思量道:“兩日正沒生意,且去淘摸幾貫錢鈔使用。”便向戚漢老道:“別人弱他官府,我卻不弱他。便對一局,打甚緊?
只怕采頭短少,須吃他財主笑話。少停賭對時,我只說有在你處,你與我招架一聲,得采時平分便了。若還輸去,我自賠你。“漢老素知婆留平日賭性最直,便應道:”使得。“
當下漢老同婆留進門,與二鐘相見。這二鍾一個叫做鍾明,一個叫做鍾亮,他父親是鍾起,見為本縣錄事之職。漢老開口道:“此間錢大郎,年紀雖少,最好拳棒,兼善博戲。
聞知二位公子在小人家裡,特來進見。“原來二鍾也喜拳棒,正投其機;又見婆留一表人材,不勝歡喜。當下敘禮畢,閒講了幾路拳法。鍾明就討雙陸盤擺下,身邊取出十兩重一錠大銀,放在卓上,說道:”今日與錢兄初次相識,且只賭這錠銀子。“婆留假意向袖中一摸,說道:”在下偶然出來拜一個朋友,遇戚老說公子在此,特來相會,不曾帶得什麼採來。“
回頭看著漢老道:“左右有在你處,你替我答應則個。”漢老一時應承了,只得也取出十兩銀子,做一堆兒放著。便道:“小人今日不方便在此,只有這十兩銀子,做兩局賭麼。”
自古道:“稍粗膽壯。”婆留自己沒一分錢鈔,卻教漢老應出銀子,膽已自不壯了,著了急,一連兩局都輸。鍾明收起銀子,便道:“得罪,得罪。”教小廝另取一兩銀子,送與漢老,作為頭錢。漢老雖然還有銀子在家,只怕錢大郎又輸去了,只得認著晦氣,收了一兩銀子,將雙陸盤掇過一邊,擺出酒餚留款。婆留那裡有心飲酒,便道:“公子寬坐,容在下回家去,再取稍來決賭何如?”鍾明道:“最好。”鍾亮道:“既錢兄有興,明日早些到此,竟日取樂;今日知己相逢,且共飲酒。”婆留只得坐了,兩個妓女唱曲侑酒。正是:
賭場逢妓女,銀子當磚塊。
牡丹花下死,還卻風流債。
當日正在歡飲之際,忽聞叩門聲。開看時,卻是錄事衙中當直的,說道:“老爺請公子議事。教小的們那處不尋到,卻在這裡!”鍾明、鍾亮便起身道:“老父呼喚,不得不去。錢兄,明日須早來頑耍。”囑罷,向漢老說聲相擾,同當直的一齊去了。
婆留也要出門,被漢老雙手拉住道:“我應的十兩銀子,幾時還我?”婆留一手劈開便走,口裡答道:“來日送還。”出得門來,自言自語的道:“今日手裡無錢,卻賭得不爽利。還去尋顧三郎,借幾貫鈔,明日來翻本。”帶著三分酒興,徑往南門街上而來。向一個僻靜巷口撒溺,背後一人將他腦後一拍,叫道:“大郎,甚風吹到此?”婆留回頭看時,正是販賣私鹽的頭兒顧三郎。婆留道:“三郎,今日相訪,有句話說。”
顧三郎道:“甚話?”婆留道:“不瞞你說,兩日賭得沒興,與你告借百十貫錢去翻本。”顧三郎道:“百十貫錢卻易,只今夜隨我去便有。”婆留道:“那裡去?”顧三郎道:“莫問莫問,同到城外便知。”
兩個步出城門,恰好日落西山,天色漸暝。約行二里之程,到個水港口,黑影裡見纜個小船,離岸數尺,船上蘆蓆滿滿冒住,密不通風,並無一人。顧三郎捻起泥塊,向蘆蓆上一撒,撒得聲響。忽然蘆蓆開處,船艙裡鑽出兩個人來,咳嗽一聲。顧三郎也咳嗽相應,那邊兩個人,即便撐船攏來。顧三郎同婆留下了船艙,船艙還藏得有四個人。這裡兩個人下艙,便問道:“三郎,你與誰人同來?”顧三郎道:“請得主將在此。休得多言,快些開船去。”說罷,眾人拿櫓動篙,把這船兒弄得梭子般去了。婆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