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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圓社聽見西門慶在鄭家吃酒,走來門首伺候,探頭舒腦,不敢進去。有認得玳安的,向玳安打恭,央及作成作成。玳安悄俏進來替他稟問,被西門慶喝了一聲,唬的眾人一溜煙走了。不一時,收拾果品案酒上來,正面放兩張桌席:西門慶獨自一席,伯爵與溫秀才一席──留下溫秀才座位在左首。旁邊一席李三和黃四,右邊是他姐妹二人。端的餚堆異品,花插金瓶。鄭奉、鄭春在旁彈唱。

才遞酒安席坐下,只見溫秀才到了。頭戴過橋巾,身穿綠雲襖,進門作揖。伯爵道:“老先生何來遲也?留席久矣。”溫秀才道:“學生有罪,不知老先生呼喚,適往敝同窗處會書,來遲了一步。”慌的黃四一面安放鍾箸,與伯爵一處坐下。不一時,湯飯上來,兩個小優兒彈唱一回下去。四個妓女才上來唱了一折“遊藝中原”,只見玳安來說:“後邊銀姨那裡使了吳惠和蠟梅送茶來了。”原來吳銀兒就在鄭家後邊住,止隔一條巷。聽見西門慶在這裡吃酒,故使送茶。西門慶喚入裡面,吳惠、蠟梅磕了頭,說:“銀姐使我送茶來爹吃。”揭開盒兒,斟茶上去,每人一盞瓜仁香茶。西門慶道:“銀姐在家做甚麼哩?”蠟梅道:“姐兒今日在家沒出門。”西門慶吃了茶,賞了他兩個三錢銀子,即令玳安同吳惠:“你快請銀姨去。”鄭愛月兒急俐,便就教鄭春:“你也跟了去,好歹纏了銀姨來。他若不來,你就說我到明日就不和他做夥計了。”應伯爵道:“我倒好笑,你兩個原來是販毴的夥計。”溫秀才道:“南老好不近人情。自古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同他做夥計亦是理之當然。”愛月兒道:“應花子,你與鄭春他們都是夥計,當差供唱都在一處。”伯爵道:“傻孩子,我是老王八!那咱和你媽相交,你還在肚子裡!”說笑中間,妓女又上來唱了一套“半萬賊兵”。西門慶叫上唱鶯鶯的韓家女兒近前,問:“你是韓家誰的女兒?”愛香兒說:“爹,你不認的?他是韓金釧侄女兒,小名消愁兒,今年才十三歲。”西門慶道:“這孩子到明日成個好婦人兒。舉止伶俐,又唱的好。”因令他上席遞酒。黃四下湯下飯,極盡殷勤。

不一時,吳銀兒來到。頭上戴著白縐紗鬏髻、珠子箍兒、翠雲鈿兒,周圍撇一溜小簪兒。上穿白綾對衿襖兒,妝花眉子,下著紗綠潞綢裙,羊皮金滾邊。腳上墨青素緞鞋兒。笑嘻嘻進門,向西門慶磕了頭,後與溫秀才等各位都道了萬福。伯爵道:“我倒好笑,來到就教我惹氣。俺每是後孃養的?只認的你爹,與他磕頭,望著俺每隻一拜。原來你這麗春院小娘兒這等欺客!我若有五棍兒衙門,定不饒你。”愛月兒叫:“應花子,好沒羞的孩兒。你行頭不怎麼,光一味好撇。”一面安座兒,讓銀姐就在西門慶桌邊坐下。西門慶見他戴著白鬏髻,問:“你戴的誰人孝?”吳銀兒道:“爹故意又問個兒,與娘戴孝一向了。”西門慶一聞與李瓶兒戴孝,不覺滿心歡喜,與他側席而坐,兩個說話。

須臾湯飯上來,愛月兒下來與他遞酒。吳銀兒下席說:“我還沒見鄭媽哩。”一面走到鴇子房內見了禮,出來,鴇子叫:“月姐,讓銀姐坐。只怕冷,教丫頭燒個火籠來,與銀姐烤手兒。”隨即添換熱菜上來,吳銀兒在旁只吃了半個點心,喝了兩口湯。放下箸兒,和西門慶攀話道:“娘前日斷七唸經來?”西門慶道:“五七多謝你每茶。”吳銀兒道:“那日俺每送了些粗茶,倒教爹把人情回了,又多謝重禮,教媽惶恐的要不的。昨日娘斷七,我會下月姐和桂姐,也要送茶來,又不知宅內唸經不念。”西門慶道:“斷七那日,胡亂請了幾位女僧,在家拜了拜懺。親眷一個都沒請,恐怕費煩。”飲酒說話之間,吳銀兒又問:“家中大娘眾娘每都好?”西門慶道:“都好。”吳銀兒道:“爹乍沒了娘,到房裡孤孤兒的,心中也想麼?”西門慶道:“想是不消說。前日在書房中,白日夢見他,哭的我要不的。”吳銀兒道:“熱突突沒了,可知想哩!”伯爵道:“你每說的知情話,把俺每隻顧旱著,不說來遞鍾酒,也唱個兒與俺聽。俺每起身去罷!”慌的李三、黃四連忙攛掇他姐兒兩個上來遞酒。安下樂器,吳銀兒也上來。三個粉頭一般兒坐在席上,[足麗]著火盆,合著聲兒唱了套《中呂·粉蝶兒》“三弄梅花”,端的有裂石流雲之響。

唱畢,西門慶向伯爵說:“你索落他姐兒三個唱,你也下來酬他一杯兒。”伯爵道:“不打緊,死不了人。等我打發他:仰靠著,直舒著,側臥著,金雞獨立,隨我受用;又一件,野馬踩場,野狐抽絲,猿猴獻果,黃狗溺尿,仙人指路,──哥,隨他揀著要。”愛香道:“我不好罵出來的,汗邪了你這賊花子,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