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嚇人啊!人家有敲門的。我是過來請您出去用晚膳的……”
馮迦陵小心翼翼地看了馮邈一眼,發現他神情嚴肅、眉心緊皺。
“究竟是什麼事情令爹爹您如此心煩?”冒著捱罵的危險,她還是忍不住地繼續追問下去。
“唉!說了你也不懂!”
雖然心裡明白女孩家怎會理解朝政大事,但馮邈還是忍不住叨叨絮絮地抒發自己心中的煩憂。
“還不是那李燦提了啥遷都建言,說什麼要遷都鄴城,惹得現在朝中人心惶惶……”
馮迦陵沉吟了一會,出人意表地下了一個評論。
“遷都鄴城啊?這個提議倒是有些道理!”
“怎麼?你倒是能明白李燦的理路?”馮邈沒想到她竟然能理會,一時間倒忘了自己的心煩,忍不住好奇問道。
“很簡單嘍!遷都鄴城為的正是南向經略,一統中原。”馮迦陵肯定地說。
“怎說?”馮邈略帶興味地問道。
馮迦陵略微解釋了自己的見解。
遷都鄴城既有利於北魏繼續向南方攻略,同時還可以兼顧對北方外患的防禦。而平城發展至今也暴露出其格局上的侷促受限,相較之下,鄴城的宮殿更顯得恢弘壯闊。
“爹爹,李燦是這個意思麼?”解釋完之後,馮迦陵轉而詢問父親的看法。
“沒錯,他奏章裡面正是這個意見!”馮邈暗自驚異。真不能小覷這女孩兒!
“這個建議聽起來並不壞啊!為何惹得爹爹如此心煩,禁閉在書房內煩惱呢?”
既然是一個有利國家大政的計劃,為何會令爹爹這麼苦惱呢?馮迦陵實在搞不懂。
“一個可行的政策除了經略佈局之外,還需考慮到人心之向背。以現在朝中胡漢對立的局勢,雖然遷都鄴城之議立意甚佳,但是在立場各自不同的朝官貴族心中,這樣的提議卻會被渲染上‘親漢離胡’的色彩。”馮邈語重心長地向這個不懂政治的孩子說明他的憂心。
“迦陵不懂。難道朝官貴族們只想偏安北國,不想南向經略麼?”
馮迦陵只覺得不可思議,難道治國不就是找一條最筆直的大道?
“這便是政治啊!迦陵。”
馮邈拍拍她的頭,緩步邁出了書房。從身後望去,她依稀還見到爹爹搖頭嘆息的樣子。
說實話,馮迦陵並不在意朝廷內的胡漢對立、派系鬥爭,她只掛念無故失蹤的堂兄馮聰。
距離馮熙前來告知她馮聰失蹤的訊息,至今已過了七日。在這段期間,馮熙每日遣人來告知她關於查訪馮聰的訊息,但是日復一日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沒有人曾經見過這樣一位貴公子。
馮迦陵心裡感到益發焦急。她有預感聰哥哥的失蹤是有危險的,必須快點找到他才行;但是要如何才能找到聰哥哥呢?
突然,她心念一動,想起了康王與護戎中郎將。
或許應該從這兩位王爺公子身上著手查訪……這樣的念頭令馮迦陵精神一振,彷彿在大霧之中見到遠處的燈火,即便仍看不清楚目標,卻依稀可以抓住方向。
康王回想著初次見面的馮迦陵……像她那樣的女子,很難不讓人對她印象深刻。
她僅僅梳著尋常可見的雙丫髻,髮梢也沒有任何世族女性常用的飾品,嫩白的臉上甚至是完全不施粉黛,但卻散發出一股迷人的氣息。
白淨的瓜子臉、細長的柳葉眉,在不言不語不笑之時,一張素顏令人感覺冷漠;然而一旦開始說話,那素淨臉上的豐富表情,便有股說不出來的嬌媚神態,令人十分著迷。
以她的容貌,只要她願意,的確可以令世間男子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她的冷漠與嬌媚,看起來是那麼地恰當且迷人,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感覺——這不過是一個善於媚惑人心的狐媚女子的伎倆。
但康王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馮迦陵給他的感覺,跟市井傳聞的耳語不僅沒有交集,更是天差地別……
他們的談話,沒有溫香暖煙,沒有鶯聲燕語,沒有欲迎還拒,也沒有含羞帶怯……她是那麼直接地行動說話,並未多加考慮世俗的男女分際。她眸光清亮、眼神直接,全無一般女子的羞怯嬌弱,而聲音之溫厚平實,更是完全與嬌媚扯不上關係。
或許她的舉止不夠拘謹,但那也不像是刻意放浪,反而是因為不自覺自己的美麗,及作為女子的端莊身份,所以才沒有表現出“端莊”的樣子。
馮迦陵策馬來到了康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