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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寞無奈的時光,使得侯才人那顆柔弱而機敏的心受盡了煎熬。

她時常聽人說起十六院那邊有座豪華之極的“迷樓”,那裡金虯環繞,玉獸拱衛。朱牖迎風,重門復戶,百轉千回,曲廊雕欄,繡帷層垂,王光珠色,日月相映,華麗無比,宮女與皇上穿梭嬉戲其間,宛於瑤臺仙境。這一切令候才人多麼嚮往,卻始終無緣。只因自己在選入西苑之初,憑著才貌被定位在挹翠亭中,反而不能象其他低一級的宮女那樣,隨時可有調換宮院的機會,自己甚至不被准許進入十六院窺覽一番。

迷樓是當時隋煬帝縱情極欲的溫柔鄉,除了建築華麗、陳設豪奢之外。牆壁上到處都掛著春情爛漫的豔畫。半裸的宮女們穿梭來往,一個個爭奇鬥豔,冀望贏得隋煬帝的垂青,便可平步青雲,一夜之間改變此生的命運。十六院的嬪妃們更是千嬌百媚,想盡了討隋煬帝歡心的辦法,引得煬帝整天整夜的心旌搖盪、神魂顛倒,根本無法管理朝政,又更哪有精力和時間來顧及身處偏僻挹翠亭中的侯才人呢?多少妙齡佳麗全自願或不自願地系在一個荒淫君王身上,又有幾人能得到真情的回報?宮中女子的感情悲劇,一千多年來就這樣不斷地上演著。

一元復始,永珍更新。又一個春天到來,侯巧文再一次醞釀她的希望之夢,盼望新的際遇能同新春一同到來,於是打起精神梳洗妝扮、剛收拾完畢,忽然隔窗瞥見臘梅迎著春雪綻開了花蕾,心中一動,吟出“春梅”詞一闋:砌雪無消日,卷審時自顰;

庭梅對我有憐處,先露枝頭一點春。

香消寒豔好,誰識是天真;玉梅謝後陽和至,散與群芳自在春。

侯巧文被選入隋宮西苑已經五年了,不但未蒙隋煬帝寵幸,甚至連煬帝的影子也難得見到。春花秋月,時光飛逝,閒愁惱人,無法排遣,看到許多描寫閨怨的詩句,深有刻骨銘心的同感,不禁自言自語慢吟道:“妝成自多惜,夢好卻成悲;不及楊花意。春來到處飛。”事實上的確如此,與其在寂寞深宮中苦捱悽清的歲月,不如象楊花、象村姑民女那樣自在生活呢。女性是需要愛情滋潤的,一個候才人這樣的有著錦繡才情,又極富柔情的青春女子,生活中沒有愛情的撫慰,就象鮮花沒有雨露的滋潤一般。在這種孤苦無奈的生活中,侯巧文的心漸漸枯萎了,甚至失去了生活下去的毅力和信心。

容顏姣好原本是女子的一種資本,而侯巧文的美貌不但沒為她帶來幸福,反而把她帶入宮中,禁錮在一個沒有愛的小天地中,她不由得自嘆“色美反成棄,命薄何可量。”在宮中找不到幸福,又再不能返回宮外的自由天地,沒有愛情、沒有親情、沒有自由、沒有希望,這種情形,她一個弱女子除歸究於命薄之外,又還能有什麼主張呢?絕望之中她只有選擇死,死則一了百了。於是揮筆和淚寫下了她最後的兩首詩:其一:

懸帛朱樑上,肝腸如沸湯;毅然就死地,從此歸冥鄉。

秘洞房仙卉,雕窗鎖玉人;毛君真可戮,不及寫昭君。

侯巧文與王昭君命運有相似之處,她慕昭君之氣節不肯屈服於選妃官宦,始終遭受冷落;王昭君不討好畫師毛延壽,久不被君識,但命運給了她一次機會,她毅然拋棄了安適的宮中生活,選擇了出塞和親的路,用蒼涼的大漠和悲亢的琵琶,奏寫了自己壯麗的下半生。而侯巧文連這種機會都不曾有,她只有用自己的雙手把自己送上茫茫冥路。如果說王昭君的一生是可歌可泣的,那麼侯巧文的一生就只能是可悲可泣的了。

臨死前,侯巧文有計劃地把平時寄興感懷的詩句抄錄在金彩箋上,裝入錦囊系在羅襦襟上;用三尺白綾往挹翠亭橫樑一搭,就這樣結束了她短暫而幽怨的一生。

這是一個涼風蕭瑟的秋日,當時隋煬帝正與一群穿紅著綠的嬪妃在十六院玩著“剪綵為花”的遊戲,試圖留住大自然的春天,卻不料一位含苞欲放的花蕾般的女子,正為了他而在這時悄然結束了生命的春天。侯巧文自縊的訊息傳到十六院,自恃是雨露普施的多情角色隋煬帝,驀然聽到一個才人因幽怨而香消玉殞,不免泛起一絲黯然的情緒。讀到她留下來的詩句,剎那間引起了震撼,心想:宮中竟有如此才情的人兒,更有如此的幽怨情懷,自己竟然沒有及時發現。隨即吩咐內侍移駕挹翠亭探視候才人的遺容,侯才人雖然已經氣絕身亡,尚且顰眉含愁,兩腮猶如桃花帶露,隋煬帝不禁頓足道:“已死顏色,尚且美豔如花,可痛!可惜!咫尺之間,為何如此無緣。”為此,他處死了負責挑選美女的許廷鋪;接著,追贈侯巧文為四品夫人,位與十六院嬪妃並列,並下詔以夫人之禮予以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