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最終沒能收養毛小紅。毛小紅的父母堅決拒絕了,小紅是他們的孩子裡面身體條件最好的一個,他們從一點點大餵養到六歲,怎麼捨得送人?安妮決定贊助這個家庭,她說服了毛小紅的侏儒爸爸,給毛小紅在陽城最好的小學校裡報了名。現在是春天,等到夏天過完的時候,毛小紅就會是一個小學生了。
安妮閒暇的時候,就會牽了毛小紅的手。把她帶去商店裡買兒童書,去童裝店買漂亮的衣裙和鞋子,去麥當勞吃麥樂雞和炸薯條。她讓毛小紅抬起頭來,勇敢地面對所有的人。毛小紅和她的安妮阿姨一樣,變成了一個快樂的、無拘無束的孩子。這是一個蠻懂得漂亮的善良的小姑娘呢!
安妮把毛小紅帶到了北京最好的整形醫院,在那裡,醫生告訴她們,要等她過了十二歲,才可以給她做唇部修復手術。
毛小紅立時就哭了,她說,阿姨,我不怕疼!你讓他們現在就給我做吧!
安妮說,小寶貝,你還太小,做了以後效果不好。等六年之後,你躺在醫院裡睡上一覺,醒來就會變成一個漂亮丫頭了。
那六年之後,我去哪裡找你呢?
安妮蹲下來,把小紅攬在懷裡,說,我哪兒也不會去的,就在這裡等你長到十二歲!
安妮是化學博士,是北京來的專家。那些工人們說,安妮可不像個專家。專家是些臉上帶著高不可攀和不近情理的人,安妮更像是一個親善大使呢。
安妮常常在陽城住下不走,這樣,就讓王祈隆覺得不安了。安妮在,他就會整日地惶惑著,總覺得好像什麼事情沒有安置妥當。安妮常常會不停地找他,安妮有時也會安靜上幾天,安妮的安靜反而更讓他寢食不安。這就是王祈隆自己的事情了,怪不得安妮的。
安妮顯然是看出了王祈隆的不安,那個時候她就會偷偷地笑起來。
安妮是市裡請的專家,也是經常要出席一些場面的。安妮從小就跟著爺爺,練就了一些酒量,而且在場面上從來不像地方女幹部那樣扭捏。她一杯一杯地和別的領導碰,碰到王祈隆喝的時候卻常常耍賴,把酒往他的杯子裡倒,或者乾脆要交換,喝他杯子裡的殘酒。王祈隆那時總會是一臉的正經,他甚至怕別人看出他的狼狽來,故意板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安妮就有些不高興。王祈隆以為他這樣做大家就會看不出什麼了,其實越是這樣,大家越是覺得不得勁。
那天碰巧宋文舉是和安妮坐在一起的,他已經醉得差不多了。他在與她的交談中,半開玩笑小聲地對漂亮的女博士透露,王祈隆可是個柳下惠,除了他老婆,他是從來不粘女人的。
安妮的臉一下子紅了,她與王祈隆的鬧笑裡,好玩的成份是非常大的。現在宋文舉這樣說,是把她的任性看作是對王市長的追求了。區區一個王市長也是可以讓她追求的嗎?市長的頭銜還沒有她的祈隆哥哥的份量重呢!可面對宋文舉,安妮一點都不介意他這樣說,她也用玩笑的口氣,半醒半醉地說,書記大哥,我總不至於還不如王市長家的大嫂吧?
安妮這樣說倒是把宋文舉嚇了一大跳,他沒有想到安妮真像是動了真格的。他說,安妮,你這玩笑可開大了。
見他比王祈隆還正經,更加激起了安妮的惡作劇心理。她說,宋大哥,我長這麼大,還真沒有碰到過真正的共產黨員呢!
宋文舉說,安妮,喝酒喝酒!
安妮說,喝酒!王市長,喝酒!安妮朝著對面的王祈隆舉了舉杯子,她的眼睛裡卻汪了滿滿一窩子挑釁。
王祈隆象徵性地也向安妮舉了一下杯,然後又故意去和其他人聊。安妮徑直走到他身邊坐下,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讓別人聽見了。她說,祈隆哥哥,你除了尊夫人,就真的不肯和別的女人親密接觸嗎?
王祈隆都氣死了,他心驚肉跳,可又不好發作。他明知道這小妮子是故意的,場面上卻拿她一點辦法沒有。但他還是能鎮定住自己。他說,安妮,大家都是認真的人,你可不要老是開這樣的玩笑。
安妮說,我說什麼話可從來都沒有不認真過啊!
大家都笑,大家也都當成了玩笑。可安妮那一刻卻是放縱的,安妮心裡認真地想,她是要把王祈隆征服了。從他一向對她的那份呵護,她就不信他就會是個柳下惠,她至少要證明一次,他王祈隆是愛她的。
安妮對王祈隆的征服慾望是被她自己的任性,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被大家對王祈隆的評說刺激起來的。
她好像是對宋文舉又像是對她自己說,不就是個王祈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