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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我不知道,安妮如果不出現,我會不會真的有一天走到一個我時刻幻想著的世界去?我不知道,是不是恰恰因為安妮的出現,我的幻想才被擊碎?我是充滿著期待的,也許,我的期待本來就是無果之花。

我更不知道,如果不是安妮主動表達出她的慾望,我會不會讓她知道,我對她的那份痴愛?但是,我知道,正是為了她對我的那份熱切,我卻寧可看著她一天天失去希望。

安妮的熱切和放縱,絲毫都沒讓我覺得有什麼齷齪,我覺得那才是她的天然,那才是安妮。她的一切作為都是合理的,都是與她的性情渾然一體的。這是赤子之情,這也是愛的結果,是純潔的愛的結果。因為無所顧忌,才會一往無前。

上天啊,你創造了安妮和我,為何又創造這種咫尺天涯的愛?

就在我們一次又一次地親密接觸中,就在我應該像一個男人那樣大無畏的時候,總是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出來阻止我。我知道,那個神就在我自己的體內,它被濃縮成一塊軟骨,貼在我的腳踝上。是的,那是我的奶奶想極力阻止的,但是沒有成功。但是奶奶不知道,它長在奶奶的眼裡,卻長在我的心裡,像一個令人恥辱的紅字。尤其是在安妮面前,這種恥辱更具有毀滅性。就在她赤裸在我的眼前,我的五臟六腑都燃燒的時刻,就在我準備伸手掬起我日思夜想的軀體的那一瞬間,我一次次看到了她赤裸的雙腳,那腳都是充滿著挑逗和誘惑的,我想伏上去整夜地親吻它們。可是,心裡的一道霹靂打下來,把我擊得五內俱焚,汗水無聲無息地滾落下來,浸透了我的筋骨。我的腳透骨地疼痛,我的身體的力量是一點一點被那疼痛掠去,我清醒地感知到,我和她之間是有著永遠的距離的,就像舒婷的詩所說的那樣,“儘管近在咫尺,卻失去了最後的力量”。

我不可以,不可以讓她知道這一切。

我決不是刻意不讓自己做,我是做不到。

安妮把我鎖在她的房間裡,那是我們唯一在一起度過的一個夜晚。我想像不出,世界上還會有如此坦蕩的女孩兒家,她是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她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她僅僅是想為我奉獻出她的一切。

我永遠都不會讓他知道,我想給予她,不,更重要的是我多麼渴望得到她。可

是我在開足冷氣的房間裡任憑汗水滾滾而下,我的腳莫名其妙地鑽心地疼痛,我的

支撐我生命的根,一點點堅硬的力量都沒有了。我恨不能為自己在她面前喪失量仰天長嘯,我的天,我的奶奶,誰能救我啊!

她對我的刺傷就是在那一天發生的。她罵了我,她說,你壓根就不是個男人!

天啊!我不是個男人,我不是個男人嗎?

我像條狗一樣地蜷縮在沙發上,我努盡了最後一絲力量,我要進入她的身體,我要證明我自己。

我愛她,我想要她,天,我做不到!

她也許是睡著了,她在夢裡都會是委屈著的。她這樣的女孩,從小是被人寵大的,被人呵護大的,被一個個從不讓自己失望的慾望堆積大的。她要的不是我,她要的是她自己的慾望,是她對堡壘的征服。

我心疼她,我的愛啊,我想跪在她的床前懺悔,我要向她承認我的無能和無助,告訴她我愛她,從此愛她,哪怕我們的開始便是我們的結束。這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一個、我可以為之拋棄一切的女人,從未有過的,我的愛啊!

我的靈魂在強烈的懺悔中失去知覺,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來了,我沒有走到她的床前,可她卻跪在了我的身邊無聲無息地看著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眼睛裡的冰冷,她的冷撲滅了我傾吐的熾烈。那種冷讓我恐懼。

我突然知道我是誰了,也知道我為什麼是我。我知道了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也知道了自己為什麼不能觸及那個極限。在所有動人的故事裡,牧羊女都是始亂終棄的合適物件,而城堡裡的公主則人人夢寐以求。人們為了牧羊女的不幸大哭一場,然後擦乾淚水去追求公主,不會有人認真指責這種做法的,這是現實,是合理的現實,千百年來一直如此。

在我與安妮冰冷的目光觸碰的剎那,我知道了,她是上天賜予我的最後一道聖餐。但我不是一個稱職的聖徒,我沒有資格享受她。就像一個排隊等候的朝覲者,被排斥在聖光的照耀之外。

我始終不明白,我吸引安妮的到底是什麼。也許追問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愛本身是無法說清楚道明白的,正像我自己也說不明白她吸引我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