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不起我鄉下大爺嗎?老子有錢,老子就是要讓你們侍侯!你生氣去吧!
其實這女孩兒哪裡是城裡人,只不過進城時間長一點,表面上脫了鄉氣。她其實是個地地道道的窮鄉僻壤裡的孩子。她摸到城裡來,能找到這個工作,已經吃盡了苦頭,灑了多少眼淚和汗水才立住了腳。等她們熟悉了城市,她們才知道在這個城市裡要想生活下去得靠什麼。所以,她們進到城裡什麼都不學,專門學習城裡人的漂亮,她們得把自己包裝得像城裡人一樣漂亮,讓人聞不到土味兒,才有可能掙到錢。難怪許小虎們會認不得她們了。其實,她們也是羞於被許小虎們認祖歸宗的。她們的眼睛像長著刀子一樣,一眼就能看到人的骨子裡去。如果你是城裡人,她們就會把你伺候得像親爹一樣;如果你是個鄉下人,非愣要充城裡人,他們就會變著法兒折騰你。她看許小虎那再怎麼打扮都掩飾不住的鱉樣,就知道他沒幾個臭子兒,還愣在這裡充大爺。她早把握住了不同型別的客人。越是有錢的,越和氣,而且不露富;越是沒錢的,越是咋咋呼呼的,好像口袋裡的錢撐得要往外蹦一樣。吃虧的常常就是這號人。讓姑奶奶我侍侯你,你還不配!
許小虎說輕了,小姐就往死裡捏,還問他,這樣行嗎?許小虎說,嗯,還行。其實他疼得鑽心,但又沒法說出來。說重了,她乾脆就不用勁,只當給他撓癢癢。許小虎並沒有進過洗腳城,他那一點東西全是從電視和錄影裡學來的,哪裡是這個小姐的對手?而且他到這裡來,本身就不是享受這個的。周旋了不大功夫,他就開始跟人家調情了。
小姐,待會兒下了班陪咱爺們出去玩玩怎麼樣?
本姑娘只會洗腳,不會陪人玩兒。
許小虎拍拍胸脯說,我請你吃飯。
我自己掙錢,從來都不吃白飯。
操!都幹了這個了,還裝什麼正經啊?
什麼叫都幹這個了?什麼叫裝什麼正經啊?我們這有營業執照,還有公安局的許可證,是憑力氣吃飯,不是下三爛的地兒。
小姐不軟不硬的幾句話,把許小虎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想了想,覺得這樣敗下陣來,挺窩囊的,就轉個話題說,你認識不認識這個市的市長。
不認識。
真不認識?市長啊?
市長我就得認識?我認識他幹嗎?他又不給我發工資!
我可認識他啊!他得意地說。
哦。我看你是他的秘書吧?
許小虎沒聽出來小姐是在挖苦他,接過小姐的話頭說,操!秘書算老幾啊?他的秘書得給我開車門!
小姐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她懶得和他說,看他那醉醺醺的樣子就懶得多費口舌。許小虎看她不說話,以為是被他嚇唬住了,更加放肆了,他把腳蹬在小姐的胸上。怎麼樣?陪我過夜,不會委屈你吧?
小姐把他的腳撥拉開,看都沒看他一眼就出去了。許小虎等了一會,遲遲不見回來,剛想發脾氣,發現外面進來兩個粗壯的漢子,他還不傻,突然意識到惹了禍。來人並不和他搭話,一人擰住一條胳膊,像拖一條狗似的把他拉到門口,一下子就
搡了出去。鞋子是跟在後面飛到腦袋上的。
許小虎的酒全嚇醒了,他抓起鞋子就跑。跑了幾步,看看並沒有人追。再仔細看那店門口,小姐和剛才那兩個人,立在門口看著他跑,一個個都笑彎了腰。
他以為人家會打他。他哪裡知道像他這樣的小玩鬧,是打都不值得打的。
許小虎傻了。
許小虎到旅社住下後,用涼水衝了個澡。清醒過來的他,不但沒有冷靜下來,反而覺得憋得熱血在周身奔湧,讓他想大喊大叫。他今天吃虧是吃大了,要比挨頓打大多了。在他姑父當家的城市,在她姑姑說一不二的城市,他竟然會遭如此大辱,是他做夢也不會想到的。站在窗前,看著腳下這座燈火輝煌而又冷漠的城市,許小虎流下了屈辱的淚水。
吃了虧的許小虎睡了一覺就把昨天的事全給忘了。也許他沒有忘,他比他爹那一輩人更沉得住氣。
早上起來,許小虎來到樓下的餐廳吃早餐。看到服務小姐那低三下四的樣子,再想想昨天晚上受到的屈辱,他刻意讓自己尊貴起來。一會兒要人家上茶,一會兒讓人家替他拿筷子。他就大咧咧地坐在那裡讓人家侍侯著,專揀肉多的吃,素菜豆腐看都不看一眼。吃飽喝足了就到商店裡逛了一圈,給爺買了個撓癢筢子,給奶奶買了一個用石頭做的敲骨錘。還想買點什麼,突然想到還沒有去洗澡呢。從小到大,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