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榻前,方回過頭:“進來吧。”
盼夏聞聲,捧著銅盆而入,跪在榻前。
北苑宮人皆著綠色宮裝,盼夏本就文靜嫻雅,罩著這身衣裳更顯清秀。
“手腳輕些。”陳錦道。
盼夏放下銅盆,心中一動,朝趙斐看了一眼,趙斐正在閉目養神根本沒有看她。
她迅速收回目光,重新低下頭。
這陣子她在長禧宮,除了第一夜“侍寢”之外,其餘時間都是在殿外做些雜事,每日只有清早和晚上端水進來,不管是趙斐還是陳錦,都不會跟她多說一個字。
現在陳錦囑咐她手腳輕些,那就是要她給趙斐洗腳了。
想到這裡,盼夏朝陳錦望了一眼,陳錦點頭。
盼夏心中一喜,輕輕抬起了趙斐的一隻腳。
她自進宮就被陸湘挑走了,陸湘並不像其他大太監和大姑姑一般要人伺候,近身的事情都是自己做,因此她從沒伺候人洗過腳。
但盼夏素來細緻,這點小事倒是不怕的。
她輕輕拿下趙斐的靴子,又去掉他的襪子。
趙斐生得好,不止是他的臉長得好看,便是這一隻腳也是好看得緊。
他的腳背白皙光潔,看不到一根青筋,宛若白玉雕成,撩起褲腿的那一截小腿極是細長,雖然比常人還要纖細些,看著算是肌理結實。
只是因為太過瘦削,肌膚蒼白得沒有血色,能看得見裡頭的青筋,讓人心生憐惜。
“六哥。”
趙斐正在閉目養神,趙謨就這麼突然從外頭闖了進來。
“九爺。”陳錦朝趙謨行禮問安。
趙謨此時並未平時那般意氣風發,倒像是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見趙斐正在洗腳,只道:“六哥好享受。”說著自顧坐在了旁邊的軟榻上。
聽得趙謨語氣不佳,趙斐緩緩睜開眼:“今兒你不是出宮去玩了麼?在宮外還能遇著給你找不痛快的人?”
趙謨平常功課很緊,一旬才有一日能出宮玩耍,今日是他早就與嶽天意說話要去城外騎馬。每回他出宮回來,總是會興高采烈地跑到趙斐這裡來說著宮外的事,似今日這般霜打的茄子,確實是少見。
見趙謨看看陳錦,又看看盼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趙斐懂了,輕聲道:“都下去吧。”
盼夏飛快替他擦了腳,陳錦抬著他的腿,將他挪到榻上,拉了薄被替他蓋上,與盼夏一齊默默退下。
“說吧。”趙斐道。
趙謨這才露出一個笑意,起身往趙斐這邊走來,自脫了靴襪也跳到趙斐的榻上。
趙斐蹙眉:“髒死了。”
“不髒不髒,一點馬臭都沒有。”
他這麼一說,趙斐彷彿真聞到了馬廄的臭味:“別碰我的被褥。”
趙謨拉了邊上另一床薄被鋪在榻上,自盤腿坐在上頭,臉上笑著,卻長長嘆了口氣。
趙斐自幼與他一同長大,的確很少見到他這邊頹喪的模樣。
“到底怎麼了?”
“今兒我跟天意從馬場回來,他慫恿我在大街上騎馬,沒走幾步就撞到了一乘轎子。”
趙斐眸光一動:“出人命了?”
如今正是立儲的關鍵時期,倘若趙謨在京城縱馬傷人,定會惹來朝臣參奏。
“那倒沒有。”趙謨仔細回憶當時的情景,“前頭抬轎子的轎伕反應極快,當時就撒手扔轎子跑了,幸好他跑了,不然我的馬肯定會踏上他。”
想起那個場景,趙謨還有些後怕。
“不過,他一撒手,轎子就失了平衡,朝前頭倒去,坐在轎子裡頭的人摔出來了。”
“傷著了?”趙斐問。
趙謨悶悶“嗯”了一聲,整個人朝後一仰,躺在了趙斐的榻上。
趙斐聽出他的語氣有些不同尋常,審視片刻,竟發現趙謨臉龐微紅。
他不動聲色地說:“是個姑娘?”
“六哥,你……”趙謨沒想到趙斐一下就猜到了,一時之間面紅耳赤,說話也結巴了。
“她很美麼?讓你記掛成這樣。”
“不是美……也是很美的,不過,也許六哥不會覺得她美,天意就覺得不怎麼樣,反正她就是……就是我喜歡的那樣。”
聽著趙謨結結巴巴的話,趙斐唇角輕輕揚起,“為何我不覺得她美?又沒人跟你搶。”
趙謨紅著臉說:“跟搶沒關係。六哥眼光高,這宮裡的美人沒一個你覺得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