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心裡說,老頭子如果知道公孫龜年其人,就是那位通報全國犯嚴重政治錯誤的“詩人縴夫”的話,如果知道他檔案鑑定欄中,寫的是“受到過留黨察看處分”的話,也就不會這麼說了。
公孫龜年沒有插話,只以微微笑意和頻頻點頭,和應著唐風從高旭旺那裡兜售來的對他的誇讚,以及老頭子對部隊生活一往情深的懷念。
這時,有人開門,不請而進,是剛才那位名叫大康一表人才的大個子,神情急衝衝的。“老唐,印刷廠剛才來電話說,剛購進的那幾車皮新聞紙,都不能用。王廠長要我們馬上去人,和他們商量一個處理辦法。”
唐風一聽,嚯地站了起來:“怎麼回事?”
大康說:“據王廠長說,都是一些不合格的殘次品,光潔度太差不說,拉力度也不夠,一上機器,就斷裂。”
唐風皺起眉頭,搓著雙手說,“好吧好吧,咱們馬上去,馬上去。亂彈琴啦,亂彈琴!”唐風說著,對公孫龜年抱歉地笑笑,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對高個子說,“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剛從部隊轉業來報到的公孫龜年同志!”然後又向站起身來的公孫龜年,介紹了大個子說,“龜年同志,你們認識一下,這是社編委、總編室主任楊大康同志!在正式分配工作以前,你暫時就先在他們那裡工作。”
楊大康笑著和公孫龜年緊緊握手,說,“嗨,聽老唐多次提到您,歡迎您加盟《場》雜誌!”然後,又扭頭對唐風說,“老唐,是否先給龜年同志安排個臨時住處?中午,再搞個接風宴?”
還沒等唐風說話,公孫龜年說:“不用不用,我已經把行李放在一個戰友家裡,我先在那裡住暫時一段時間,自己再找個正式住處吧!吃飯嘛,就更不用了,以後有的機會一塊吃飯。”
唐風說,“住別人處或自己找住處,那不行!我們自己就有招待所,還能讓你那樣?”接著又對楊大康說,“你先和吳世民同志說一下,由他們行政處安排住處,咱們先去工廠。回來,你再領龜年同志到各部室轉轉,同大家見見面。至於吃飯事,也由你安排。”
楊大康馬上出去安排去了。
唐風走到書櫃前,開啟一個書櫃,抽出 16 開本一冊厚厚的精裝《場雜誌社社史資料彙編》,拍了拍,其實上面根本沒有灰塵,對公孫龜年說:“龜年同志,你先把這個翻著看看,以便對這裡有個初步瞭解。隨後咱們再慢慢談,好嗎?真對不起!”
當天上午,公孫龜年由行政處副處長吳世民,安排在一直被當招待所用的西小樓三層一間房裡住下。隨後公孫龜年又從老戰友家拿來自己的行李,換下招待所的床單被褥等。下午,又由總編室主任楊大康陪著,挨門挨戶到雜誌社各部、處、室、辦轉了一圈,算是與全社人員見了面。晚上,由一套人馬兩塊牌子的總編室兼機動記者部的全體人員,在龜靈山莊為他設宴接風,算完成了對《場》雜誌社新成員、軍隊轉業幹部公孫龜年的全部歡迎儀式。而公孫龜年也算完成了由軍人到非軍人的徹底轉變。
接下來十多天時間,遵照總編輯唐風指示,公孫龜年一頭鑽在招待所那間小房子裡,把那本厚達一千多頁碼的社史資料彙編仔細翻閱了一遍。同時還從唐風那裡借來近幾年的《場》雜誌合訂本也粗略作了瀏覽。
這期間,公孫龜年驚異地發現,在那本社史資料彙編的《大事記》裡,竟把對他的長詩《老人家,請住手》的轉載,和牧也之先生對他的評論,也作為兩件“大事”記錄下來。還以彩色插頁形式,經剪裁和重新設計,把轉載有他的長詩和發表有牧也之先生評文的兩期刊物上,相關內容和版面裝訂其中。在相關詩人和評論家的說明文字中,對牧也之先生的介紹很詳細,而對詩人縴夫的介紹卻只有簡略的一句話,“縴夫,為我國新時期最重要的詩人之一。”不過,就在介紹轉載他長詩“大事”文字中,如下一段話卻令公孫龜年吃驚之餘,更生出幾分心悸,“該詩及有關該詩的評論在本刊發表後,曾受到國家有關部門通報批評。本刊內部也曾因此有過激烈爭論。”公孫龜年不由暗暗叫苦不迭。轉業之前填報“擇業自願”時,他填的是“希望能從事有關文字性工作,如新聞出版等”,沒想到冤家路窄,他竟然被分配到這個《場》雜誌社來了!
此刻,公孫龜年直後悔。
本來,他是能夠轉業回家鄉河南的,可他自己卻著意不想回到家鄉去,非要轉業在這個並非部隊所在地的黃土高原省份。高旭旺為此事還專門問過他,為什麼不想回老家去?他對高旭旺的正式回答是,我對研究中國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