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機啦?”
白東明一個箭步跨上前去,伸開雙臂就抱住了父親的脖頸,而藍如海也伸出雙臂,抱住了兒子的腰。在“爸爸爸”和“兒子兒子”的歡快呼應聲中,高而瘦的兒子和矮而肥的父親,互相緊緊擁抱在一起。
藍如海抱著高自己一頭還多的兒子,連平時那種說話粗糲而生硬勁兒,都彷彿倏然而變的細軟溫柔起來。其實白東###裡明白,這最像一個溫柔父親的時刻不會很長,老爺子就會原形畢露他剛歷、堅挺的本性。
“兒子,怎麼樣?官做大了,工作還順手?”
“還算順。不過我發現,爸,這官越大越難了解許多事情真相。”
“好我的兒子,豈是難了解事情真相?還有一條哩,這官越大越像站在機器的傳送帶上,想走想停,都由不得你,越活得不像個人樣兒。”
“這點,恐怕爸的體會比我更深。”
“是的是的。”藍如海簡直是在抬頭仰望著兒子,好像兒子倒是一位體貼入微的父親似的,“這次爸本來是想偷偷下來的,隨心所欲跑一跑、看一看的,可你看你看,不行啊,辦不到啊!一進公主關,就讓省裡一大群人給圍困起來了,不舉手投降,也不行喲。”
“爸,你本來就不該這個時候來我這裡的。”
“我為什麼不能這個時候來?”藍如海突然放開擁抱著的兒子,口氣也油然生硬而高吭起來,“我早就清楚,你小子不想讓我來。怎麼,不是你小子做下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藍如海掙脫兒子的雙臂,迅速地轉身坐進沙發,惱怒地就要低吼起來。
“爸,爸,”白東明隨即也坐進沙發,雙臂趴在父親的肩膀上,對父親耳語說,“爸!有一點你應該相信,白東明不僅是中國共產黨一位著名老黨員藍如海的兒子,同時,也應該說,他本人也是一位優秀共產黨員。他可能會犯各種各樣的錯誤,惟獨不會犯背離黨的理想、黨的宗旨、黨的原則錯誤,損害人民利益的錯誤。爸,你應該相信的。”
“好吧,你倒說說看,我為什麼就不能此時此刻,到你白專員的這塊領地上來?”藍如海的口氣明顯緩和了許多,緊繃著的臉也有點松馳下來,“能不能把你白專員同志,心中那點難言苦衷,告訴告訴我。”
父親這麼一說,倒著實讓白東明感到有點突然。
從知道父親下決心要來河陰那一刻起,白東明就思謀著怎樣跟父親開誠佈公地談一次。可他考慮到所談事情的複雜性,至今仍處於一種不確定狀態,以及父親對事情瞭解與理解上,可能與他會出現的差異,何時談,怎麼談,談到什麼程度,一直是他考慮的重點。他低估了自己老職業革命家的父親,對事物認識的穿透力。是的,正如父親所說,尚在和兒子的幾次通話中,藍如海就感覺到,兒子不希望他來的呑呑吐吐的話語後面,掩蓋著一種什麼隱憂。藍如海甚至不能不感到,兒子不想讓他知道,或者說暫時不想讓他知道的一些東西,和他自已有著某種干係。白東明確實沒有想到,他這幾天,朝思夕慮的這場父子談話,會以如此直截了當的方式開場。
此刻,白東明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白東明坐在沙發上,無意識地摸索著上衣口袋,他忘記了,是自己故意沒有帶煙的。老爺子一輩子不抽菸,也是反對別人在他面前抽菸的。
正在白東明摸索自己上衣口袋的時候,父親藍如海卻不知從自己衣服的哪隻口袋裡,拿出一盒中南海牌香菸,還是鐵盒的,一手給白東明扔過來,一手又學魔術師變戲法那樣子,朝空中故意一劃,就把一隻打火機,也伸到兒子的鼻尖下,並啪的一聲打著火。
“爸!”白東明激動得差點掉淚。慌亂地扯著那鐵煙盒的蓋子,好半天才抽出一支菸,噙在嘴上,就著父親伸在自己鼻尖前,打火機如豆火苗,點著,吸了一口。這才低聲說:“爸,你還記得那位作家馱夫同志嗎?就是前幾年放映的那部電影《天眼》的原作者,電影就是根據他的同名長篇小說改編的。後來他還岀過一本有名的小說,叫《國家公務員》。”
藍如海說:“那是一部很好的電影嘛。中央領導同志評價很高,中紀委還發過個檔案嘛,號召黨的各級領導幹部都要看嘛。那本同名小說寫得也挺好,揭示了我們黨在執政建設方面許多值得思考的問題。我還向中央領導同志推薦過哩。怎麼,你要說的事與他有關?”
白東明無聲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有關,也無關。”
藍如海不解地望著兒子,似在說,這叫什麼話,怎麼是有關又無關?
藍如海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