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燕望著龜尾堖說:“總算快到了。”
肖俊英看著汗流滿面張小燕笑說:“快到了?沒有半個鐘頭你休想走到。俗話說,看山近、走山遠。大學生,沒受過這樣的累吧?”
張小燕說:“真是的,植樹那陣子,也不覺得有這麼遠嘛。”
這時,坐在另一塊石頭上的樊巧珍,突然對著一條叉道說:“有人!”
大家側耳細聽,是一個女人的小聲吟唱。
樊巧珍站起來,騰騰騰走向另一條通向山那邊左掌村的叉道,剛走過一個拐彎處就不見她身影,就聽到她驚叫道:“素蘭姐,你怎在這兒呵!”
其他人一聽,也一齊跑了過去。
在小路叉的一個小溝回裡,席地坐著宣素蘭。
看來宣蘭剛才正在捉衣服上的蝨子。光著上身,旁邊放著那件幾乎常年累月穿著的駝色毛衣,貼身的一件二箍筋背心還抓在手上,兩隻手的大拇指指甲蓋上,染滿擠蝨子時的蝨子血。身後一截不高的土崖下,有一孔三平米大小的山洞。山洞裡鋪著厚厚的草,和一些不知什麼地方撿來的爛棉絮破布條等,靠裡面放著一個髒兮兮的小包袱和一些生紅薯生土豆之類吃食。
宣石狗跑過去,抓住宣素蘭的手,叫道:“大姐,大姐!”
肖俊英張小燕樊巧珍卻一齊流起淚來。
肖俊英粗聲甕氣地罵道:“狗孃養的陶重農,讓全世界都看看,這個女人就是當今副省長的前夫人!一日夫妻百日恩呵……”
肖俊英對抓著宣素蘭手的宣石狗說,“去去,還擔你的水。”等宣石狗站起來,她招呼一下樊巧珍,一起攙架起宣素蘭,就要往龜尾堖走。
走在後面的張小燕對著肖俊英喊:“她這個爛包袱呢,帶上嗎?”
肖俊英沒好氣地回頭說,“什麼好東西,扔掉!”後來又覺得不對,又說,“小燕,拿上拿上,能拿的,你都給咱拿上。”
張小燕這時也忘了剛才的累,也忘了平日她最怕髒,進了洞子,提起那包袱摟在懷裡,就跑著跟了上來。
一行人到達妙極峰下龜尾堖村的時候,小村莊如一方小池塘扔下幾顆石子,泛起漣漪,享受著充足陽光的死寂小村莊,分散地藏在山溝崖壁下大都沒有院牆的八戶人家,家家都有人彷彿從地裡鑽岀來似的,驚奇地看著這一行人的到來,走進宣富貴家的那道小溝小院。
宣石娃挑著水走在最前面,一進小溝就喊:“富貴,富貴。”
大概宣富貴不在家,應著宣石娃喊聲,從窯洞裡跑岀來的是宣富貴四女一男五個孩子。宣石娃一邊挑著水朝窯洞走去,一邊大聲問宣富貴的大女兒:“大花呀,你爹哩?你爹在家嗎?”
大花回頭跑到窯門口,一邊掀起那塊由城裡那種廣告布做成的門簾,讓挑水的宣石娃宣石狗進門,一邊回答說:“俺爹在山上打草哩。”
宣石娃說:“快去快去,快去叫你爹。”
大花等人們都進了家,就往山上跑去,弟妹們也跟她一塊跑去。
一行人進了窯洞,因為有陽光透過當窗紙用的到處是窟窿眼的破塑膠布,照進來,窯洞裡並不顯得黑暗。傻女人宣荷葉正蜷曲在土炕上,見進來這麼多人,一咕碌爬了起來,傻咧咧地只是笑。
宣石娃宣石狗把水倒進門後一口大水缸,然後倆人走到院裡。
肖俊英樊巧珍把宣素蘭扶坐到土炕上。
張小燕也把宣素蘭的那個爛包袱放在土炕上。
肖俊英張小燕環視窯洞,心裡酸酸的。土炕上兩條新被子,雖然隨便亂堆著,但也分外扎眼。那是肖俊英張小燕她倆,剛進村時自己花錢,從縣城裡給買的。除此以外,亂七八糟的窯洞,簡直就是一個垃圾場。窯地靠牆的地上放著一堆沒脫粒的黃豆稭,稭堆上放著幾根木棒子,一看就知道,剛才大花正領著弟妹們在打黃豆。肖俊英張小燕隨即想到過去,一個所謂樣板戲裡一句唱詞,“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就在肖俊英張小燕環視窯洞,心中想著乾點什麼的時候,把宣素蘭安頓在土炕上坐下的村婦女主任樊巧珍,卻隨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豆稭上一根木棍打起豆秸(稭)來。肖俊英張小燕一看,也趕忙過去各拿起一根棍子,蹲下身子一同幹起打豆稭活來。
見肖俊英張小燕也來幫著幹活,樊巧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朝門外宣石娃宣石狗喊道,“喂,你倆給我進來。”接著又對肖俊英張小燕說,“肖隊長,這活幹脆讓他們幹算了。你看這家,簡直就是豬窩。”然後對進了門的宣石娃宣石狗說,“你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