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晨是個傻子,能在世界上,活到三十八歲,已經是個奇蹟。這個殘廢的生命,不值得再延續下去了。
舒家這些年,有些積蓄。這些錢是留給爸媽養老、留給舒暢結婚的,和舒晨沒關係。
舒晨是個累贅,棄之不可惜。
舒暢死命地咬著嘴唇,她抬起眼,堅定地看著醫生,“麻煩你幫我哥尋找腎源,錢,我們會想辦法的。”
“唱唱―――”媽媽的眼淚流了下來,對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舒暢重重地點頭。
他是個傻子,但他叫舒晨。
舒暢怎麼會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是因為要照顧舒晨。
爸媽在舒晨十二歲時,才徹底接受了舒晨是個弱智的事實。他們看著無憂無慮玩耍的舒晨,想著他們終有一天會老,以後誰來照顧他呢?
於是,他們才決定再生一個孩子。
舒暢是在舒晨生日那天出生的,六月一日,國際兒童節,很貼舒晨,永遠保持一顆快樂的童心。
舒晨是個傻子,但是因為這個傻子,家裡每天都充滿著笑聲。
爸媽已經習慣了為舒晨撐起一塊無憂的天空。
沒有了舒晨,爸媽就如同失去了重心。而舒暢又要保護誰去?她心底裡的話說給誰聽?
爸媽年紀還不算太大,養老的錢暫時不要多想,而她結婚,可以緩個幾年。舒暢在心中盤算了幾下,下了決定。
舒晨是傻,但是一個鮮活的生命,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等死?
他是她有著血脈牽連的哥哥,同月同日生,同一生肖。
“媽媽,我們會挺過去的。”舒暢走過去,撫摸著媽媽灰白的頭髮。
媽媽是在四十歲生她的。因為舒晨的弱智,看上去比實際年歲要老許多。舒暢上小學時,媽媽去開家長會,同學都以為是來的是舒暢的奶奶。
“可是楊帆家那邊怎麼交待?”媽媽擔心地問。
楊帆與舒暢約定明年五一結婚,羅玉琴特地請人算了個日子,讓兩人先領了證。楊帆爸媽在市區給兩人買了個公寓。舒暢爸媽主動提出裝修和傢俱、電器的錢是他們出。
“我去和楊帆商量,他會理解的。”舒暢信心滿滿。因為楊帆愛她,答應過她,要和她一起照顧舒晨的。
顯然,她對楊帆還是不夠太瞭解。舒暢心裡面堵得很難受。
“有沒有必要,已經和你沒多少關係了。”每個人心中都有堅守的東西,她不再指望他的理解,該說的已經重複過多次。
他們是隔河相望的兩棵樹,不肯為對方放棄腳下的土壤。
但她不怪罪他的現實。確實,舒晨不是他的家人,他體會不到血源強大的牽引力,他沒義務揹負這些。
心,一點點地沉到谷底。
其實,所有的癥結都出在一個“錢”字上。
有錢沒錢,不是你吃山珍海味我吃清粥小菜、不是我睡半張床你睡一張床、不是你住豪宅我住陋屋的問題,而是站在疾病面前。如果你有錢,你可以去最好的醫院、找最好的醫生,讓生命旺盛地延續;而你沒有錢,除了無力,還是無力。
換作她是富家女,或者楊帆是富家子,舒晨的病就不是個事,可惜他們都不是。
在金錢面前,愛情的力量還是太緲小了,無關黑白,無關對錯。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飛出去,才有生存的希望,這是人之常情。
難道非要抱成一團殉難,才叫愛情?
活得快樂,也是一種愛的回報。
鬆手吧,讓楊帆―――揚帆起航!
舒暢嘴唇哆嗦著,心頭波翻浪湧,想喊卻發不出聲。
“好,好,好,”楊帆連說了三個“好”字,鬆開了車門,“我會記得你今天的話。舒暢,我們本來可以幸福地一起生活,是你生生地掐斷了這一切,是你把我推開的。如果我過得不好,你就是個罪魁禍首,我會記得你今日的狠絕。”
說完,他“啪”地一下甩上了車門,扭頭上樓。
舒暢看著他英挺的背影,僵如化石。
楊帆有著一種很陽光的帥氣,愛笑,會體貼人。舒暢有輕微的鼻炎,聞不得油煙,楊帆為此學會了燒一手好菜,說永遠都不要舒暢踏進廚房一步。
他追舒暢時,說過許多甜蜜的話,但這句話,真正地把舒暢打動了,她接受了他的追求。
兩人開始戀愛,然後為分到一座城市共同努力,再然後一起籌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