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十二年的臨安城氣象漸顯,畢竟宋室南渡已十五個年頭。
臨安城坐南朝北,大抵有遙望遠在北方的故都汴京城的意思,
就像臨安城的名字,臨時安置之地,又稱為“行在”,無論皇帝和群臣是不是真的隨時想還於舊都,或者繼續南逃,總之這是個態度問題,必須表明得清清楚楚,
須教天下人知道,皇帝和群臣志在舊國,不是慫包。
大內皇城在全城最南端的鳳凰山麓,一應官府、廂坊盡在皇城之北,群臣包括皇帝上朝,走的都是後門,時人稱為“倒騎龍”。
當然,皇帝走的是正中的和寧門,出和寧門向北,便是臨安城南北中軸線的十里御街。
這條長街時下還未大修,仍是泥路,唯有皇帝出行時,才會鋪一層黃沙,意思意思。
尋常時候,這條長街便成了喧鬧的自由市場,販夫走卒、引車賣漿,瓦斯勾欄、三教九流。
紹興十二年很特別,因為今年的立春在春節之前,而下一個立春則要到明年的春天,這很少見,稱之為“無春年”。
無春年當然不好。
從紹興十一年到紹興十二年的這個春節,臨安城的氣氛很不尋常,
那位在北方屢戰屢勝,威震天下,時常捷傳臨安城,令朝野振奮的大英雄,武勝定國軍節度使,於紹興十一年十月十三日因謀反罪下獄,
初時證據並不十分充足,至多判個流刑,官家對大理寺的上奏一概“留章不出”,第二次拜相已四個年頭的秦檜善解上意,立刻將負責岳飛案的御史中丞何鑄撤下,換了監察御史、右正言万俟卨。
万俟卨奏稱,大將出身行伍,謀利而不講道義,懼死而不畏法,高官顯貴,子女玉帛,私慾已極,當令其知逗留軍期者罰,戰敗者誅,不聽令者斬,使眾武將有所懼。
如岳飛父子、張憲等,當誅。
紹興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皇帝御筆,誅。
欽此。
……
……
“這個時代很危險的,你可得保護好我。”
紹興十二年是“無春年”,但春天還是會來,已經有了幾分“暖風燻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意思。
天下人都清楚,從大內的官家到朝野群臣,以及臨安城的百姓,都已經將臨安當成了新都。
還於舊都?
不划算,不划算。
就在這臨安的暖風裡,趙暖暖面蒙著紗,一身貴家女子衣裝,漫聲說道。
周虞麻衣簡潔,輕聲說道:“你還需要我保護?”
“我畢竟連星都還沒點呢。”
趙暖暖理直氣壯說道。
周虞皺眉道:“你在等什麼呢?”
“我猶豫啊,不知道點哪一顆好。”趙暖暖認真思考後說道,“你入霄漢點的是參宿四,你說我第一顆星點海山二怎麼樣?”
“海山二?”周虞微微吃驚,“你很有勇氣啊,那可是個大炸彈,比參宿四大得多。”
“這樣才比較有意思。”趙暖暖看著臨安城的喧嚷繁華,笑盈盈道,“你知道燕純陽在哪裡嗎?”
“我不知道他在哪,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出現在哪裡。”
“有道理。”趙暖暖點頭,“誰告訴你的?”
“屠龍者。”
趙暖暖瞭然:“原來是他,那就不會錯了。兩宋之際,正是他做下的大事,屠龍七十二,屠得山川河嶽眾龍族紛紛畏懼,逃亡四海。
後來,他還和數位友人一起,戰四海龍族於蒼梧,最後定下協約,他屠龍不入四海。”
周虞油然嘆息說道:“群龍棄絕,中原陸沉……怪誰呢?”
“龍族嘛,自上古天闕崩後,從來也沒有認為自己是人間的龍。它們是靈長之首,人族之圖騰,人間若沒有庇護的必要,當然就應該放棄。
對它們而言,這有錯嗎?”
趙暖暖問道。
“燕純陽生於宣和五年,他父親是錢塘龍君,他母親是大唐靖人司江南道燕司主,他是半人半龍……他生來神力,十五歲時從軍,做到岳飛將軍的親衛,今年是紹興十二年,他十八歲了。”
周虞遺憾說道,“此時的他,還是一個少年,人……哪怕他只有一半是人,也只有在少年時,才會有熱血和憤慨,你說是不是?
是什麼讓他在後來變了呢?”
“我倒覺得他沒變,他仇恨異族,怨憤朝廷,二百年後朱明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