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定說:“景大哥面硬心軟,搖黃兄弟有口皆碑,四川百姓更是視景大哥為救星,《三國演義》怎麼說來著?如大旱之望雲霓,嘿嘿,所以說景大哥應該為重慶受苦的百姓著想,不要害怕傷亡,打下重慶城,殺光狗官,搶光富豪,除了軍需所用,有剩餘的通通分給窮人,也不枉我等殺富濟貧的初衷!”
“以前我也覺著造反就應該攻打大城市,一來可以痛痛快快殺狗官,二來城裡富人多,可以殺富濟貧,後來聽了洪娘子的開導,我才明白這種做法實在有欠考慮,”景玉書深思地說,“四川也好,全國也好,城市人口總比不過農村人口,生活在城裡的百姓可以做工、經商,只要不偷懶,找口飯吃並不難,而農村則沒有這樣的好事,一旦發生天災,必有人禍相隨,然後就是妻離子散,餓孚遍野;當然,義軍造反,必然要攻打官府所在的城市,但我以為大家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救民於水火,而是為了補充糧餉,什麼殺富濟貧,替天行道,不過是為自己的行為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如果造反只是為了自己過好日子,這樣做當然無可厚非,如果不是,則要另作打算。”
景玉書一番話在搖黃們中間引起竊竊議論。武大定五官皺成一團:“景老大的意思,是不想打重慶了?”
“我以為我們甚至不必匆匆忙忙打回川北,”景玉書的目光轉向洪春雷,然後又落在我的身上,“翠雲山地處重慶通往川東的要道,進可窺重慶、下忠州,退則可入華瑩山與官軍周旋,我有意在此建立根據地,二位以為如何?”
“好啊,不錯啊!”洪春雷喜出望外。景玉書的話簡直說到她心窩裡去了。
武大定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瞥了洪春雷一眼,望著李勝道:“景老大已經表態了,李老大有何話說?”
“我?”李勝猶豫一下,左右望望,“我還是等等呼老大,看看他是怎麼說吧。”
聽李勝這樣說,我才發現接風宴開了許久,呼九思卻遲遲沒有露面,剛這樣想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譁聲,緊接著呼九思肩扛一柄黑沉沉的大砍刀,在左右親隨的簇擁下,也不顧景營衛士的阻攔,凶神惡煞闖了進來。
“呼老大,來得正好!”
李勝滿臉笑容起身相迎,嘴裡道:“剛才我們還在說起,袁老大要我們去重慶,景老大又想留在翠雲山打游擊,就差你的高見──你說,你想怎麼做?”
“我想怎麼做?嘿嘿,”呼九思左右一望,眼睛落在我的身上,“來人哪,給我把這小子拿下,我要挖他的心肝下酒,給我死去的弟兄報仇!”
呼九思的親隨蜂擁而上,七手八腳向我撲來。
“且慢!”
劉惟明和馬超同時站起,一左一右擋在我的跟前。洪春雷坐直了身子,雙手據案,冷眼旁觀事態發展。
“呼老大,李公子是我等的恩人,有什麼事衝我們來,休要動李公子一根毫毛!”
說這話的是劉惟明,他一開口,景玉書也坐不住了,一邊喝止隨後趕來的親兵不要妄動,一邊向呼九思道:“呼老大,這是景某的大營,你不問好歹便在我營中鬧事,可是存心要我好看?”
呼九思道:“景老大,這事與你無關,我只要這姓李的小子,卻與旁人無涉!”
李勝好奇地問:“到底什麼事,你要姓李的小子?須知一筆難寫兩個李字,你要在我面前拿姓李的,總該給我一個交待罷?”
“好教李老大得知,這小子偷偷潛來翠雲山,表面跟咱們稱兄道弟,背地裡卻是官軍的奸細!”
呼九思說著掄起大刀,忽然接觸馬超的目光,又將大刀放下,仍然怒氣衝衝地說:“我在山外有一哨人馬,昨天一天沒有訊息,適才忽然有個弟兄回來報信,原來這小子帶了一夥官軍,不聲不響潛入我的哨所,將我數十個弟兄殺了個乾淨!還好剩下幾個,要不然,老子現在還被他矇在鼓裡!”
我的心沉了下來。我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定是給我們帶路的搖黃俘虜逃跑了,我要馬騰蛟等人優待俘虜,沒想到他們就是這樣優待的。
“你是說翠雲山口的警戒哨?這怎麼可能?”景玉書的表情非常驚訝,“山口的哨所均為連環設定,且地形險要,你的手下被官軍所殺,為何我們的人回來沒有說起?”
“這小子帶來的官軍乃是忠州秦老太婆的白桿兵,慣會攀山過澗,偷偷爬上懸崖,又偷偷殺死我的弟兄,你不知道有什麼稀奇!”
景玉書無語,轉頭看著我道:“原來你果然是官軍的奸細?”
“話不要說得這樣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