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子出來,見了我便問我有沒有空,願不願意跟他去遊縉雲山。哈,這還用問?不能討好丈母孃,伺候老丈人也是一樣!我爽快地一口答應。
縉雲山就在溫湯城外不遠,海拔八百餘米,景色秀麗,號稱川東小峨眉,以前小時候學校組織郊遊,最喜歡來這裡搞活動,這次陪老丈人登山,也算故地重遊。
同去登山的還有十來個人,三個衣著華麗的老人,七八個攜刀帶棍的少年。一路上,我緊跟在鮑老爺子左右,遇上不好走的地方,還幫轎伕扶一把轎槓,我這般舉動自然引起別人的注意,有人就問我的來歷,鮑老爺子將我介紹給大家,旁人倒也罷了,唯獨一個濃眉大眼的青年對我格外注目,此人乍一看竟與我有幾分相似,不知是我古代的祖先,還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走到半山腰,雲開霧霽,風光漸漸優美,一個青袍老者搖頭晃腦開始吟詩,其餘兩人也開口相和,氣氛變得風雅。這種場合我只能閉嘴,偏偏鮑老爺子不肯放過我,口口聲聲要領教我的大作。
我早知道他邀我出來沒安好心,只因我的底細他沒摸透,這種機會當然不肯放過。不過我從小受的是白話教育,哪有本事跟他們吟詩作對?只好婉言推託道:“有勞前輩過問,小侄出身貧寒,沒讀過什麼書,雖然識得幾個字,只是用來寫寫名字而已,哪裡敢在前輩們面前賣弄詩文?”
聽我這樣說,鮑老爺子也不勉強,但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輕視。我忽然想起此次出來的目的,乃是要討好鮑老爺子,以便將來他招我做女婿,一昧裝傻豈不是被他看輕?於是又道:“雖然晚輩不擅詩詞,不過也算讀過兩天聖賢書。李賀有詩言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眼下國家正值多事之秋,晚輩每每想起前人勵志之辭,便不敢以詩為名,玩物喪志,荒廢青春。”
我這話一出口,原以為所有看我的目光都會帶上點崇敬,沒想到這些傢伙一個個好象聾了,竟然沒有一點反應。唯一一個有反應的,是那個濃眉大眼的青年,只聽他說道:“聽大公子說,李公子棋下得很好,連大公子也不是對手。”
我估計他口中的大公子應該是鮑君恩,心想難怪他用那種眼神看我,本以為是血緣關係,原來卻是鮑君恩的小弟。只是他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也不知是真心誇我棋藝高,還是譏我沉湎圍棋,玩物喪志。當下說道:“圍棋象天,經緯法地,我學圍棋,不過是效法古人,從中領悟修身齊家之道而已。”
“既然如此,修身齊家之後,當然就是治國平天下,”一個錦袍老先生接過話題道,“不敢動問,世兄如何看待今日之國事?”
哈哈,跟我談歷史,這可是我的強項!我略一思索,便將書本上的東西稍作整理,一一拋將出來。當然,我也不是純粹掉書袋,其中也加入了我自己的一些思考。比如我認為經過嘉靖年間的東南倭亂,又經過萬曆年間的三大徵,再加上萬歷天啟兩朝的皇帝昏庸,不理朝政,目前明朝的國力已經衰敗,憑這樣的國力根本不能妄動武力,輕啟戰釁,否則只有亡國一途。
我這番話主要是說給鮑老爺子聽,老爺子是個聰明人,又在中央擔任過要職,他應該明白我這些話的份量。只是聽到我直指皇帝昏庸,有些保皇派便不高興了,一個白袍老者說:“李世兄少年老成,所言無不切中時弊,然則為人臣者妄言君父是非,卻是有違聖人之道!”
後來聽人介紹,才知此公大有來頭。想當年,他的祖先進京趕考,順利闖入殿試,也就是今天超女進八強的意思,朱元璋聽說他來自重慶,就出了個對子考他:千里為重,重山重水重慶府。這人也才思敏捷,更擅長拍領導馬屁,當下對出下聯:一人為大,大邦大國大明君。朱元璋聽了龍顏大悅,於是,皇恩浩蕩,直至如今。
對於這種保皇派,我當然不便直接還擊,那樣肯定會引禍上身,我想了想說:“想我中華上下五千年,英雄萬萬千,聖人也是數不勝數:兵聖有孫武,書聖王羲之,畫聖吳道子,醫聖張仲景;還有文聖韓愈,詩聖杜甫,至於儒家一脈,聖人就更多,不知前輩說的是哪家聖人?”
白袍老者道:“當然是儒家的聖人。”
這個回答在我意料之中,我用吳思的觀點回敬他:“聽說洪武二十七年的時候,太祖皇帝叫人編寫儒家經典《孟子》的簡略本,其中一些皇帝不喜歡的內容通通被下令刪掉,比如‘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還有‘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皇帝這種做法,算不算是有違聖人之道?”
白袍老者一怔,顯然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答案。我見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