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恭維之語,卻說得沮授微微動容,涕淚交加。
果然,和張塵猜想的一樣,沮授這樣的人,便是需要適時得到肯定,方能受到激勵。
張塵又問道:“公與,依你之見,欲要施行此政,該當如何行事?”
沮授淡然地說了一句。
“此事之難,不在政令本身,而在如何推行。”
張塵聽罷,若有所思。
東漢傳承至今,朝政已極為腐朽,世家豪強兼併土地早就數見不鮮,若要推行新政,少不得便得從他們嘴裡將土地給挖出來。但這樣一來,那些世家豪族如何肯幹?
張塵正自思索,沮授卻又問道:“不知主公對那些世家持何態度?”
張塵聽罷,不禁輕嘆一聲。
他不得不承認,打土豪,分田地,放在當下這個時代並不合時宜。
東漢時期未行科舉,入仕為官走的還是察舉制。顧名思義,就是根據皇帝詔令規定的科目,由中央或地方官員在民間以考察推薦的方式來選拔官吏。
雖然古有祁黃羊“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的美談,但這終究只是少數。由於入仕為官者多為豪門士族,自然察舉的名額也大都落到了世家子弟的頭上,世家門閥盤根錯節,庶姓寒族則幾無進身之路。
因此,縱觀三國曆史,多少名人,尤其是那些頂尖的謀士,都是出身世家,真正的白身又有幾個?
清河崔氏、潁川荀氏、吳郡陸氏、南陽諸葛氏……
這些世家門閥的子弟人才濟濟,若是觸動了他們的利益,日後還有誰再來投效自己?
如果這些世家都站在自己的對立面,那日後還何談大業?
張塵不得不權衡這其中的利弊。
見張塵眉頭緊鎖,沮授微微點頭道:“看來主公心中已有權衡。”
“公與,世家門閥實力雄厚,日後欲成大事,還需借其之力。這其中的利害得失,我自是明瞭。”張塵嘆道,“可是,百姓生計亦是大事。這其中該當如何權衡,還需公與教我。”
“主公能知道‘權衡’二字,屬下便沒有看錯人。”沮授微微笑道,“民心固然重要,但士子之心更重要,因為士子之心往往便可聚起一片民心。這也正是為什麼,‘黃巾之亂’聲勢浩大,卻不到半年即被鎮壓。因為他們只得民心,而未得士子之心。”
“公與所言甚是。”張塵不住點頭。
“黃巾之亂”時,黃巾兵四處劫掠,尤其是很多豪門貴族都遭了殃。於是,那些世家門閥為了保護自己的土地、財物,或招募私兵抵抗,或出資支援官軍,對黃巾軍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沮授又說道:“主公若只想在廣平推行新政,廣平百姓自然樂見,四方流民也會聚攏而至。可是,廣平百里小縣,又能容納多少流民?又有多少耕地呢?一旦新政推行,主公仁義之名必然不脛而走,可是世家門閥和豪門士族又該如何看待主公?”
張塵微微皺眉,道:“必然人人自危,絕不甘心在我治下,到時要攻略四方,只怕阻力頗多。”
“主公英明,正是如此。”沮授道,“若主公並無一定的實力,而去挑戰舊制,必會引來世家豪族的抵制。即便是主公想關起門來,只在廣平推行新制,也會被人說成是大逆不道之舉。”
“那依公與之見,該當如何?”
“屬下以為,在主公未取得一郡之地前,仍需沿用舊制。拓荒之田為公有,鼓勵百姓耕種,同時減少糧稅,使百姓手有餘糧,衣食無憂。”
“如此,雖不能徹底改革,但能使百姓恢復生計,我心稍安。”張塵沉吟道,“不過,世家門閥與豪門士族握有大量土地,百姓可耕之地實是太少。且有些豪強仍然貪得無厭,無休止的兼併土地,若不制衡一二,長久下去,終是大患。”
“自是要制衡。”沮授應道,“但豪門士族、世家門閥盤根錯節,主公此刻不宜輕舉妄動,還需緩圖。”
“屬下以為當分三步。第一便是‘撫’,主公如今羽翼未豐,不可硬來,當與豪門士族交好,切勿動其利。在這期間,主公可廣募人才,積蓄力量,韜光養晦。這個‘撫’字,請在主公取得一郡之地之前,務必遵守。”
張塵聽罷,不禁微微點頭。
“第二便是‘弱’。主公取得一郡之地,有了一定的實力之後,便不必一味逢迎,而是讓其為我所用。”
張塵不禁奇道:“如何為我所用?”
“可用者,籠絡之。或許之以利,或許之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