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欒歇,祁六立即動身,前往仁德殿,讓肖老頭幫忙分析分析,士族不願去應北的理由。
“竟都不願去?”肖老頭很是費解,“好山好水,人多錢多,美美的肥差都不樂意,這幫人傻了吧?”
傻的當然不會是士族子弟們。
見肖老頭也猜不到,祁六便抬步去了養書閣,打算找田永亨問問。
誰知田永亨已告假離宮,據說是家裡親人生病,需他回去照顧。
偌大養書閣,只有個打地鋪的年輕人,躺在那兒看書打發時間,見到祁六,嚇得趕緊起身見禮。
諸多幕僚中,除田永亨外,其餘七八位,俱是士族子弟,祁六均見過。
但這位年輕人,似乎從未去過大殿,也不參與議事。
那他睡在養書閣裡作甚?
這兒不是幕僚們,為我出謀劃策的地方嗎?
“你是誰?”他問。
那青年惶恐答道:“鄙人申相寺,是大王您的謀士。”
大王?
這個稱呼,讓祁六的嘴角抽了抽。
入主行宮以來,他名義上擔任的職務,是一品令尹,真正的主公,依然是孫愈。
官員們稱呼祁六為‘公’,只是尊稱,就像以往稱呼盧秀、李申、田狗兒那般,純粹出於客套,沒實際意義。
面前這人口呼大王,倒是讓祁六想起當年在南郡的時候,自己為求保命,稱呼盧秀為主公的回憶。
“起身回話。”
“謝大王。”
申相寺站起身。
這麼一起來,祁六發現這人個頭相當高,比自己還要高半個頭。
由於最近兩年吃的比較好,又是長身體的時候,他身高如今已近七丈,摺合成現在的計量單位,也就是一米八出頭。
這在應南算是鶴立雞群了,走到哪都十分顯眼,不然也不會頂著應南第一猛士的名頭,而不惹人懷疑。
“你……確定是謀士?”
祁六上下打量對方,懷疑對方扯謊。
這他娘再吃胖點,穿上一身鎧甲,往陣前一站,誰不打怵?
申相寺微微彎腰,抱拳作揖道:“大王明鑑,鄙人是張大人的門生,今年年初剛被招入行宮。”
祁六心說行吧,擺手示意對方坐下,這大體格子壓迫力太強。
他自己也拽來一把椅子,翹著腿坐下後詢問道:“我這裡有件事弄不明白,你給參詳參詳。”
申相寺跪在自己的被褥上,聞言點頭:“大王請問。”
“是這樣,胡將軍寫了封信過來,想讓虎塘這邊,儘快派人去應北接收地盤。我覺得這是好事,想從各士族中,挑些青年才俊過去,誰知他們都不樂意,你可知為什麼?”
申相寺幾乎不用思考,直接回道:“回大王,兩句話就能解釋,一是伴君如伴虎,二是天高皇帝遠。”
祁六費解道:“如今早沒了皇帝,何來伴君一說?”
申相寺道:“應朝德耀皇帝時期,相國何獻在朝廷設立庫戶司,主查各地錢糧賦稅,發現百姓之所以窮苦,皆因士族所致。百姓愈窮,士族愈富,二者相差之大,有云泥之別。”
見祁六聽的很認真,申相寺也漸漸放開了,不再拘束。
“而後何獻以身作則,這第一刀,便斬在自家身上,將何家所佔的萬頃良田,統統送於佃戶。其餘士族,若不依著照做,必受牢獄之災。”
“第二刀,他斬在了生意上,將何家諸多商鋪,統統白送而出,打破士族數百年來的商貿壟斷。”
“這下,士族忍不了,聯合起來反抗。”
“但何獻並不妥協,有德耀皇帝撐腰的他,調動禁衛軍,一月間,將京畿士族全部抄家,可謂血流成河。”
說到這兒,申相寺欽佩道:“如此舉措,稱得起壯士斷腕、刮骨療毒,應國因此續命百載。”
祁六也目露神往,覺得這位何獻,在針對士族一事上,與自己不謀而合,算是前輩高人。
申相思續道:“京畿士族的下場,令各地士族膽顫,有識時務的,紛紛交出家產,力求保命。但也有心存僥倖的,便悄悄將財產轉移,由應北遷移至應南。如此一來,即便京畿再有什麼大動作,遠在虎塘邊關的他們,也可從容謀劃,大不了退往南蠻,以避鋒芒。”
祁六恍然,總算明白,為啥欒歇會找理由不去應北了。
敢情是祖上吃過虧!
這幫蛀蟲,既要利,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