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兵訛錢的大計,竟然是在銀子數量上洩了底。
惱恨自己見識太少,有眼不識泰山的祁六,正猶豫要不要厚著臉皮,再度去阮家府上試一試。
不想街面上跑來一人,上前便深鞠一躬,張口說道,家主阮守林,請他回去再商量商量。
祁六很意外,同時也驚訝於對方的眼力,大街上這麼多人,你因何能認出六爺來?
是不是六爺霸氣露的有點厲害,離老遠就感覺得到?
對方撇了撇嘴,無語的左右望了望。
原來啊,為了省錢,祁六這夥人來到大梁後,沒找客棧待著,而是在房前屋後的簷底下,就地歇息。
吃飯吃的饃饃鹹菜,為了晚上能睡個好覺,一百來號人正準備搭窩棚。
知道的,曉得他們是起事義師,不知道的,還以為哪裡鬧了饑荒,逃過來的難民。
那麼阮守林,為何會改變主意,派人將祁六請回去呢?
這就不得不提,前些天從虎塘出發的北伐大軍了。
作為地方士族鼎力支援的北伐主力,胡泰被寄予厚望,甚至在尚未抵達應北的前提下,那裡的諸多城池,就在地圖上,被各家士族瓜分完畢了。
胡泰、方平,一武一文,算是整個應南官場上,品級與官職最大的存在,背後,也均有士族作為依仗。
但有句話說得好,親兄弟也得明算賬。
同為士族豪門的各個家族,彼此也存在競爭。
這次北上搶佔地盤,誰家也不肯吃虧,明裡暗裡,都沒少謀劃。
方平深知胡泰對自己不滿,生怕其拿了兵權,離開虎塘就此出走,或來個倒戈一擊,取自己而代之。
因此這次,他給予胡泰大將軍頭銜之際,特意任命了五名親信,作為大軍督軍。
甚至還讓孫愈出面,以主公身份,分別給了五人五柄劍,賜名斬將劍。
顧名思義,斬將劍,就是可以斬殺大將軍的劍。
一旦覺得大將軍有犯上、專權、忤逆的言行舉止,便可用此劍先斬後奏。
安插完督軍,方平依舊不放心,又把降將衝世凌推舉出來,任他為胡泰副將。
這算盤打得好。
兩人手段水平都差不多,能夠起到制衡作用。
當然這裡面,還有一點心思,那就是方平對出任督軍的兒子方少名交代了,此次北伐,成也好敗也好,胡泰這個人,都不能活著回來。
方平希望徹底掌控虎塘,把軍權也集中在自己手裡,好讓所有士族只能選擇自己,再無旁的打算。
所以這一次領兵,甭管胡泰有錯沒錯,持掌‘斬將劍’的五名督軍,就是送他去陰曹地府的閻王爺。
方平此舉,說不上低劣,也談不上高明。
為集中權力,殺掉礙事者,在歷史中很常見。
但同室操戈,最最重要的就是隱蔽。
只有隱忍得當,才能在關鍵時刻猛烈一擊,打對方措手不及。
方平有些大局觀,但做事總忽略細節,‘斬將劍’此名一出,別說胡泰了,就連在涴江打造戰船的徐道覆,都感受到了他的殺意。
雖未聲張,全應南的人都意會了此心。
只有方平自己沾沾自喜,覺得騙過了所有人。
胡泰是誰?
那可是敢於同南罹合謀,欺騙整個應國的人!
膽量、見識非同凡響。
別說取那麼明顯的‘斬將劍’了,方平隨便咳嗽一聲,或是遞過來的眼神,他都能從中瞧出諸多資訊。
哼,弄幾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也想奪我的權?
心知肚明的胡泰,對此極為不屑。
大軍開拔之後,胡泰臉上始終帶著淺笑。
行軍路線,人事安排,糧草渠道等問題,他從不定奪,每每都要詢問衝世凌,以及五名督軍的意見。
趕路的時候,還總是讓方少名與他同車共行。
方少名喜歡詩詞,胡泰就與他聊詩詞。
聊到興頭上,胡泰就會一臉懊悔的表示:某與賢侄相見恨晚,若非受制軍規,定要與賢侄一醉方休。
最初,方少名對他很防備,畢竟在家裡的時候,方平沒少說胡泰的壞話。
所以在方少名印象中,這人是個滿肚子壞水,一心想將老爹搞垮臺的惡棍。
可隨著大軍越走越遠,兩人接觸時間越來越長,對詩詞的見解越來越合契,方少名的印象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