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夏搓了條麻繩,系在腰上,坐在莊園門口,用木棍畫個圈,在裡面燒起紙錢。
他神色自然,看不出喜怒,就像在做一件極為正常的事。
祁六對他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呼,然後牽馬入院。
肖老頭攜三美在亭中吃西瓜,嫿嫿站在亭下臺階處,俯著上身,手持一柄蒲扇,笑著給兩頭熱到吐舌的惡犬扇風。
祁六將馬匹拴在一棵造型奇特的石榴樹上,靠近涼亭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嫿嫿的雙肩,讓對方站直。
倒不是心疼對方,或是覺得給兩條狗扇風有失體面。
而是走過來之後,祁六抬頭便見到其領口中,兩團雪雷隨動作搖晃震盪。
儘管賞心悅目。
儘管熱血沸騰。
儘管想就這樣一直看下去,但祁六還是過去制止了她。
因他擔心會被旁人看見。
猛然間見到祁六,嫿嫿雙眸瞬間瞪大,一股喜色,在臉上蔓延,緊接著張開雙手,給他一個熱情擁抱。
就在祁六受寵若驚之際,對方又迅速退後,然後苦著小臉,用蒲扇猛扇。
儘管她不會說話,但祁六還是明白對方,是在嫌棄自己身上的汗臭。
正尷尬的時候,就聽肖老頭在亭中道:“你回來啦,回來挺好,趕緊去屋裡洗洗,咱們有浴桶了,以後不用再去河裡。”
趕了一天一夜的路,身上又潮又癢,祁六本就難受,一聽有浴桶,不由得喜出望外。
他這輩子,就沒用過浴桶!
當即衝向閣樓,仔細體驗。
足足泡了小半時辰,生生搓下一層泥,再換上身乾淨的短衫麻褲,撒著雙布鞋,渾身舒爽的簡直無法形容。
回到涼亭。
這次嫿嫿先湊過來,試探性在祁六身邊嗅了嗅,確定沒有汗臭後,才再度投懷送抱,小腦袋在其胸口來回蹭。
弄的祁六挺無語,暗暗尋思莫非這種事兒,也能稍後彌補?
不過對方髮絲撩撥來撩撥去,弄得下巴癢癢的,倒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當然與冰火之戲還是不能比擬的。
在石桌旁坐下,吃上兩塊西瓜。
再接過二美捧上的一碗酸梅湯,喝上一大口,身體內外盡得到放鬆,就連壓抑在胸中的愧疚感,也淡去不少。
“鄧夏這是打算燒一天麼?”
祁六看向院門方向,那裡的煙仍未散。
肖老頭道:“鄧夏八歲就跟著姐姐去了燕家,或許燕開在他心裡,不僅僅是一個姐夫。”
“燕將軍……死的不值。”祁六說出自己想法,“方平太不地道,明明都讓他去邊關了,怎得臨了臨了,還是沒有躲過?”
肖老頭一語道破天機:“因為方平要給胡泰一個交代,而胡泰需要一個臺階。”
當今應南,若論哪位將軍打仗最厲害,或許李申、田狗兒、藺百壽,會給出不同答案,但胡泰,保準是他們都要著重考慮的一位。
作為孫壁之麾下的頭號大將,他的影響力與名聲,早已如日中天。
再加上他與孫壁之亦君亦友的交情,經虎塘變故後,若沒有任何表態,必然遭人詬病。
所以燕開的死,就順理成章了。
一切過錯,可以全部推在他頭上。
士族需要一個人來謝罪,好平息民怨。
罪人伏誅,胡泰也可順理成章班師返回,繼續效忠新主孫愈。
這一次,祁六沒費什麼力氣,便把一切都琢磨透。
聯想到離開虎塘時,燕開的寂寥之色,或許對方在那夜行動前,便已想到了自己的歸宿。
但沒有辦法。
他沒得選擇。
“六,現在的應南,表面是片淨水,實際內里正沸著,情況比兩軍開戰還要麻煩。尤其虎塘那邊,必要經過陣陣風雨,好最終確定該由誰說了算。”
祁六訝道:“肯定是方老說的算啊,我來之前就一直是他主持大小事的。”
肖老頭笑了:“方家在應南只能排末席,如今局勢不明,多有動盪,其他世家才由著其出面。等風波平息,緩上一緩,你覺得他還坐的安穩?”
祁六道:“我覺得這個人挺有手段,見到他,我有點毛骨悚然,就跟當年見到妖女時差不多。”
“你感到畏懼,是因他背後代表著士族。實際來說,方平與燕開都差不多,兩枚棋子,一枚用來攢局,一枚用來動手。用完了,就要丟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