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劃分的王座之上嗎!”卡維激動站起,拍桌吶喊。
艾爾海森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樣:“才能不會垂青所有人,即使在智慧的國度,也有人終其一生追尋不到正確的答案。”
卡維搖頭:“我錯了,艾爾海森。我當時就不該邀請你的。你這樣的人,只適合與那堆晦澀的古文字為伴!”
艾爾海森眼神動了動:“你後悔了?”
卡維憤然將桌上的論文初稿撕得粉碎,紙屑如雪一般嘩嘩落下,卡維透過紙屑的縫隙看了艾爾海森一眼,隨後他扭頭。
“對,我後悔了。”
艾爾海森看著他,平靜道:“好,我會主動放棄這篇論文的署名。”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這下,這裡是真的空無一人了。
卡維的眼淚再也撐不住,他蹲下身將那些碎紙攬進懷裡,像一個無助的孩子抱著自己摔碎的玩具。
在他聽聞父親再也回不來的訊息時,他也是這樣執拗地蹲在門前,企圖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很早之前沒了家,現在,朋友也離他遠去了。
肩膀上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淚水一顆顆砸下,卡維低聲問:“我這輩子,註定孤身一人嗎?”
旁觀的砂金再也忍不住,即使知曉這只是艾爾海森的夢境,但砂金還是走了過去。
對卡維來說,他只是一個看不見的虛影——但沒關係,大建築師,你只需知道,在你哭泣的時候,並不是獨自一人。
“願母神三度為你闔眼……令你的旅途永遠坦然……”
砂金輕吟,這是他能送出的,最真摯的祝福。
此後的夢境跳躍得很快,兩人分道揚鑣,從艾爾海森的視角再也看不到那抹活躍的金色身影。
只有無數道聽途說:
——“聽說妙論派的卡維學長畢業了,哇,好多著名的工作室搶著要他呢!真羨慕。”
——“聽說那個卡維學長和工作室鬧掰了,怎麼回事啊?”
“怎麼回事?假清高唄!現在的須彌,哪還有藝術的容身之處。”
——“聽說有人最近在楓丹見到卡維了,妙論派之光終於想開要去楓丹發展了嗎?”
“說什麼呢,人家母親改嫁,他去參加婚禮了吧。”
——“聽說……”
夢境裡的場景快速變換,路邊的人臉模糊不清,混沌之中,只有艾爾海森行在路中央,漫無目的,沒有終點。他戴著耳機,但那一聲聲“聽說”卻無比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
“叮鈴~”
“聽說了嗎?那個卡薩扎萊宮——能在如今的須彌做出這樣的傑作,那位妙論派之光還真是了不起啊。”
酒館內人聲鼎沸,艾爾海森卻精準鎖定了人群外的一個角落——堆滿空酒瓶的酒桌上,熟悉的金髮依然晃眼。
他走了過去,人群熙攘,歲月唏噓,而他們在漫漫蹉跎過的時光中,再一次與彼此相遇。
艾爾海森坐在卡維對面,他問:“你的理想,實現得如何了。”
他在卡維這裡聽到了被印證的無數個“聽說”,面對著已經不再是朋友的學弟,卡維反倒沒了心理障礙。他藉著醉意,將這一路的荊棘險阻都陳述殆盡。
工作的失敗、母親的改嫁、欠債、破產……
他過得如此狼狽,也許更說明艾爾海森曾經對他的評論是正確的。現實沒有理想主義者紮根的大地。
他抬頭,企圖在艾爾海森眼中找到幸災樂禍的眼神——然而他卻愣住了,對面的人靜靜地看著他,聽得很認真。
那些被他忽視的傷,被他用玩笑話帶過去的苦痛,在此刻都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他為自己築的心理防線在那雙眼中潰不成軍。
他突然很想流淚——
“艾爾海森。”
“嗯。”
“我沒有家了……”
他望向了曾經家的方向。
晚風沉醉,卡維趴在桌上,昏睡了過去。艾爾海森將披風脫下,蓋在他的身上。
卡維眼角淚痕依舊,艾爾海森探過去,為他擦掉那滴眼淚——
如果你仍願意在我眼前落淚,那我將無數次為你拭去悲傷。
當卡維再次睜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艾爾海森家中唯一一間空房的床上。
從此,須彌教令院的書記官多了一個室友,而妙論派的大建築師多了一個不可言說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