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聞聲來了興趣:“為什麼?”
“這一點,我從前也不大理解。”蘇長泠抬眼望了望頭頂清凌凌的微涼日色,“但我上回從山上下來,徒步爬了一遭百步雲梯的時候,我突地便有些明白了。”
“已見識過山林的飛鳥,是不會願意再回到那狹窄又閉塞的竹編籠子的。”
“何況她從不只是飛鳥。”少女的瞳中隱約漾出了點笑影,眼底是絲毫不加掩飾的欣賞,“程姑娘,她是一株紮根在山崖裡的黃山松。”
“她倔犟、頑強,又堅韌——那怕那禿石構成的山崖並無鬆軟的泥土,也依舊能毫無畏懼、執著地生長下去。”
“——她不會改口的。”
“因為,這是她夢寐以求的自由。”
“你確實對她很有信心。”女鬼邊說邊稍顯古怪地看了蘇長泠一眼,“並且,你好似也比從前瞧著要更像個‘人’了。”
“……我從前,”蘇長泠眉頭一擰,目中浮現出些許困擾,“不像是……‘人’?”
“要不然呢?”女鬼滿面嫌棄,“你以為你很像人?”
“你小子甚至根本就不是……咳。”
“……那你就當我是在山下待久了好了。”蘇長泠伸手揉了揉自己略有些發僵的面頰,轉身踏下虛空,“得了,你自己掛房簷頂上曬著罷,我還得趕著教程姑娘背會山中心法……告辭。”
“喂,我說你這人怎麼一說就跑啊?歪?”眼瞅著少女走遠了的女鬼歪著身子大呼小叫,直到那人已走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她方起身抬手按上了胸口。
掌心下,鬼物一顆死去了多時的心臟早已不會跳動,可她看著黛青房瓦上,努力鑽出瓦稍的嫩青野草。
——無端有些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