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與容裴倒上茶,“太后娘娘此舉……”
後面的話容回沒問出口,到底對方是親母子,哪怕他同容裴親厚到可不拜見的程度,也不敢妄議天家母子。
容裴卻渾然不在意,自嘲地笑了笑,“母后此舉,是要我念及母子親情。提醒我,我是被程家一手扶上來的。”殊不知,他本不想要這皇位。
容回遲疑片刻,再次開啟方才因林公公來而關上的卷宗,上頭寫滿了程、顧兩家在近日京城姦殺案中“出的力”。
短短一月內,京中京郊發現八具女性骸骨,六具腐屍。至於最新發現的兩具,一在四更天被馬車拉著拋屍,血液滴落在青石板上,大理寺卿穆良朝辰時一路跟著入了座廢棄百年的宅子,恰巧在其中發現四具骸骨,三具腐屍。經過仵作驗過,最新幾具身上都有被侵犯的痕跡,而城外山洞內發覺的幾具亦是如此。矛頭直指當時在山林中埋犬屍的八品官,直到在最新遇害者挽發中發現一枚蜂蠟墜子……
穆良朝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當即憶起來那枚粗糙的蜜蠟墜子,在林州程家時見過顧愈初佩過。一路順藤摸瓜,懷疑物件從顧愈初變成了程綏陽么子程晉,只是欠缺完整證據。這時,大理寺抓了另一名疑犯,是名遊醫,主動認罪後坦白動機手法,其心理之變態、手段之殘忍,無一人懷疑其真兇的身份。
容裴暗中留下這名遊醫扣在密牢中,對外則是罩著腦袋處決了另一名死刑犯。作為曾經的京兆尹、刑部尚書,容回受命去審問,果真程晉是真兇。
只是宮中,太后也只是知曉容裴懷疑程晉,不知容裴心底早已經明瞭。
“至於這卷宗,便讓它在年前告知於世罷。”意思是,年前徹底清算程家。容裴笑了笑,“到時,你再同朕革新變法。”
懷忠卿,秉仁清,治天下之志終歸要清除這些蛀蟲。
容回拾整手中的卷宗,鎖在樟木盒子內,也笑了笑。
屋外日頭的光芒透過茜紗窗斜鋪進書房內,照到方正的桌案邊上,容裴忽而響起一道事來。
他帶著幾分打量,饒有興味地從上而下打探容回,“安元說,在京中見到了許青怡。”
許久沒在現實中聽到這個名字,容回緩緩抬眸,不知為何心底有些虛,又斂下眸子。
他雖不願承認,但自那日夢見她後,此後十幾日相似的夢境總是擾得他夜不安寐。尋了好幾帖治“夢魘”的藥方亦不見成效。
容回以拳抵著唇,“我知道,已經見過她了。”
容裴想到某個女人生前的話,收起臉上的笑意,“你在城中,照顧好她。”
容回神色不變,一派正氣,“這是自然,我會把她當妹妹一般看護。”
“妹妹?”容裴嘴角一抽。
——
夜裡,容回在太后宮中用晚膳。
因著先前顧錦月給他送了幾張拜帖,他皆因政事繁忙給拒了,太后在用飯時不免批評他幾句。
待出了宮門,見街上好些鋪子門前皆掛上形態各異、五光十色的花燈,容回這才想起明日便是大晉特有的節日——燈溪節。
“明夜燈會,顧大姑娘會去麼?”
容回冷不丁的一句話,前面駕著馬車的楊週一個高拉韁繩,詫異地回頭。
他聽到了什麼?
殿下竟然問起顧大姑娘的事,他瞧著快要西邊將將落山的日頭餘光,也沒變天啊。
“這……”楊周摸不著頭腦,半晌一拍腦袋,猛然想起周杞真提過一嘴,“去,顧大姑娘每年都會去燈會,哪怕是正月十五不去,燈溪節也定然是要去的。”
“嗯,那明日我們也去。”
楊周:?!
更摸不著頭腦了。
容回淡漠地閉眼假寐,心底兀自有了打算。
眼下,距離下一次林州之行,只剩一個月,得把京中的事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