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王維一瞬間簡直被他氣笑了,如玉的指節在菱花銅鏡邊緣不輕不重地點了點:“康樂,你之前到底有沒有給人上過妝?”
&esp;&esp;“你知道的”,謝靈運居然還有點兒自豪,“雖說這個年代大家都喜歡敷粉,但我天生長得白皙啊,所以我從來不抹!”
&esp;&esp;聽了此話,王維登時就有點想跑路。
&esp;&esp;“別擔心”,謝靈運趕緊把他按回去,“我雖然是第一次給人上妝,但我擅長繪畫啊,我們不是經常一起寫生,描繪山水園林、長川風月嗎?我也沒少給你畫過肖像,你放心好了。”
&esp;&esp;“……”
&esp;&esp;王維已經不敢想象他究竟會在自己的臉上畫出什麼東西來了。
&esp;&esp;不幸之中的萬幸,就是謝靈運作為一名畫中聖手,手非常穩,不至於出現稍微一偏差,歪到十萬八千里外的離譜情況。
&esp;&esp;饒是如此,王維也是僵直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生怕影響他發揮,讓本就慘痛的現狀愈發雪上加霜。
&esp;&esp;謝靈運屏息凝神,每一下都十分認真,很快鼻尖上都冒出了汗。
&esp;&esp;“擦擦”,王維遞給他一塊手帕。
&esp;&esp;“哎呀你不要動”,謝靈運嗔怪地望了他一眼,隨意地抬起衣袖一抹,又繼續開始動作。
&esp;&esp;王維等待了許久,彷彿有數個時辰那麼長。
&esp;&esp;終於,謝靈運端起硃砂,最後拿筆蘸了蘸,落下一點邃然的豔色在他眉心,宛如一抹緋花靜臥在離離白雪之間。
&esp;&esp;“好了。”
&esp;&esp;說完之後,他自己先愣了一下,許久沒回過神來。
&esp;&esp;不是吧,這也太好看了……
&esp;&esp;謝靈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化出來的妝,難道他真有這方面的天賦?要不,回家找幾個人再試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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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王維等了半晌,不見他有下文,疑惑地抬眼,眸光若秋水般清緩流轉,交映長天。
&esp;&esp;謝靈運用一種極端複雜的神色注視著他,一轉頭,發現祝音臺半張著嘴看他,許久才將一面銅鏡遞過來:“你自己看吧。”
&esp;&esp;他們本在戲樓的最高處,倚著欄杆,下方所望自可一覽無餘,簷角斜飛入空,攀附晴嵐流雲。
&esp;&esp;許多人早已聚集在下方等待戲臺開場,不知什麼時候,都紛然寂靜了下來。
&esp;&esp;眾人什麼時候見過如此絕色的人,又置身於雲端高處,衣袂翩然,真如仙人臨塵,一時都看得有些呆住了。
&esp;&esp;王維指尖微微顫抖,想著謝靈運到底把他畫成了什麼啊,別是吳道子的地獄畫風吧。
&esp;&esp;他拿著銅鏡,舉起欲看,終究還是塞回了袍袖中,輕嘆一聲:“罷了。”
&esp;&esp;被別人看去至多是別人做一做噩夢,要是他自己看了,那就真是「從此不敢見觀音」了,以後還如何參禪修佛。
&esp;&esp;王維決定放過自己。
&esp;&esp;“真的不看看嗎?”謝靈運深感驚訝,“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會拿著鏡子欣賞一整天。”
&esp;&esp;王維聽他如此說,愈發覺得他想拉自己下水,更是絕了看一眼自己臉的心思。
&esp;&esp;祝音臺宛如魂魄出竅,默不作聲地跟在二人旁邊,過了許久,才想起要給王維講一講戲文。
&esp;&esp;王維作為年少成名的音樂大師,很快諳熟了戲曲的韻律,甚至還做了些許改動,使得旋律更為悠揚悅耳。
&esp;&esp;祝音臺聽了一遍,深為歎服,只能感嘆任何人的天賦果然是有差距的。
&esp;&esp;然而,等做造型的時候,又出了點問題,祝音臺拿著一副耳環道:“按道理是要佩戴琉璃明月璫……”
&esp;&esp;謝靈運可不想讓自己朋友受這罪,立即靈機一動:“沒事,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