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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節

的人,早就不知道埋骨泉下多少年了。”

&esp;&esp;劉琨忽然沉默下來,許久才輕聲說:“他們又不是喝酒喝死的。”

&esp;&esp;早歲哪知世事艱,那時江山全勝、金甌無缺,宴上何等絕代風華,滿座珠玉,文光如海。

&esp;&esp;他還記得潘岳與他把盞賦詩,眉眼如春星,各指宴樂燈筵,瓊瑤寶炬,綺色濃麗的華年在禁宮夜色中逝去如流水。

&esp;&esp;記得陸機坐在他對面撫琴,江南煙水一樣飄渺清淡的人,神色溫柔平和,拂弦一曲清歌,“人生何所促,忽如朝露凝。”

&esp;&esp;也記得陸雲輕袍緩帶,打著拍子相和,燈火通明處回眸笑說,“越石,聽我阿兄此曲,比之你如何?”

&esp;&esp;後來呢,一朝夢醒了。

&esp;&esp;潘岳下獄冤殺,誅滅三族,陸機枉死,長嘆“華亭鶴唳詎可聞”,陸雲也終究魂留洛都,沒能回到他心心念唸的江東故土去。

&esp;&esp;當年的金谷故友,只活下來他一個,卻如洗淨鉛華似的,徹底重活了一遭。

&esp;&esp;劉琨語氣輕輕地說:“這些日子,我每逢見到衛玠,便會想起當年的潘岳。當年趙王司馬倫作亂,我人微言輕,救不了他,如今只怕衛玠也步其後塵。”

&esp;&esp;所以,當聽說劉徹決定將衛玠帶走,他著實長舒了一口氣。

&esp;&esp;祖逖嘆了口氣,握住他冰冷的指尖,帶他走到高處俯瞰長安宮闕:“何必自苦,劉群的死就讓你這麼難過?咱們坐擁萬里江山,來日肅清寰宇,有何事不能做成,有何人不能護住?”

&esp;&esp;夜幕之下,流光蒼蒼,天上是一片星河,地上宮闕燈火通明,也交映出一片流動的星芒。

&esp;&esp;劉琨不覺有些出神,許久方道:“不獨是因為他,也不獨是為了我自己,只是覺得……天地萬物,生老病死,從來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縱是貴為帝王也一樣。”

&esp;&esp;憂生憂思、慨嘆光陰易逝、命如朝露,乃是這個年代名士們共同的思想主題。

&esp;&esp;亂世的黑暗壓抑如摧枯拉朽,將人的心靈空間壓縮到了極致,沉迷於醉夢飄搖之中。

&esp;&esp;然而,突如其來的烽火動亂,又如驚天利劍寒光湛湛,迎面斬來。

&esp;&esp;驚變之下,他見過了一場又一場無垠的破碎與毀滅。

&esp;&esp;是浮華夢碎之後的經久戰慄,猶如蒼茫夜海上,獨自置身於滔天風浪的孤舟,四顧皆冷峻,空無一人,長夜尚未結束,而那傳聞之中的黎明似乎永遠也不會降臨。

&esp;&esp;所以,劉琨是哀傷的,但這哀傷卻不獨為自己,而是為這亂世,為所有與他經歷過茫茫摧折之苦的相似之人。

&esp;&esp;他看著天邊亙古高懸的明月,想起數十年前的竹林七賢,也曾經歷過這樣的一場毀滅。

&esp;&esp;嵇康墜落在洛陽東市,珠玉隕滅,廣陵斷絃,而後他的七賢朋友們,也都如風前飛絮一般,伶仃輾轉地一個接一個落幕了。

&esp;&esp;而百年之後的竟陵八友,也曾經歷過同樣的一場毀滅。

&esp;&esp;謝脁白衣如雲,纖塵不染,乾乾淨淨地來,乾乾淨淨地走,因不願參與叛亂冤死於獄中。沈約與梁武帝蕭衍早年為摯友,扶持於危難,後來一個為帝一個為相,終於相看兩厭,以怨懟而終……

&esp;&esp;亂世就是這樣一種摧枯拉朽的東西,將所有美好的一切盡皆毀去。

&esp;&esp;持續了數百年之久的亂世尤其讓人觸目驚心,分分合合,莫衷一是。

&esp;&esp;劉琨走到了這一步,已經無所畏懼,只擔憂不能將亂世終結在自己手中,致使一幕幕悲劇重演。

&esp;&esp;“我也曾想過,自己這一生最好的結局無非就是壯烈地戰鬥,而後壯烈地死去”,祖逖沉默了許久,輕聲說。

&esp;&esp;但他轉瞬看向好友,眼眸一下變得明亮起來,熠熠裝滿了焰火與星光:“直到你給我寫了那封信,我才真的覺得來日是可以期盼的,這樣的浩劫終有停止之日。”

&esp;&e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