玠這麼一位璧人,卻又何其殘忍, 給他寫下了最淒涼如雪的命運。
&esp;&esp;世間的悲劇大致分為兩種。
&esp;&esp;一種是嶽王、李晉王、蘭陵王、檀道濟他們, 多少枕戈泣血, 義幟縱橫,荒墳宿草,殘陽孤臣淚,只劍挽天傾。
&esp;&esp;何等光輝燦爛,又何等命途悽慘,到頭來,甚至只能以一位位“失敗者”的形象載入史冊,遺恨千古。
&esp;&esp;然而,“寧死荒外,勿降也”也好,“天日昭昭”也罷,又或者是“我忠以事上,何辜於天而遭鴆也”,“乃壞汝萬里長城”……
&esp;&esp;這些都是人為的悲劇,是換一位聽之任之、肝膽相照的君王,多一名志同道合、並肩而立的摯友,就可以很大程度扭轉局勢,改寫結果。
&esp;&esp;這世上另有一種深徹且無力的悲劇,乃是天意使然。
&esp;&esp;本一身素潔,朗朗如月,卻彷彿歷劫般被迫來這紅塵煉獄中淬鍊一回,洗淨風霜,摧毀傲骨,心字成灰,在極短的歲月裡嚐遍了所有的辛酸。
&esp;&esp;即便是想要給他逆轉未來,重塑命運,都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esp;&esp;只因細數他半生苦厄,每一件都是陰差陽錯,機緣巧合,是一開始並非存心想要害他卻終於走向末路,紛至沓來,釀成了災難。
&esp;&esp;於是舉世茫茫,竟也無一名真正的罪魁禍首可以為他的人生負責,不知該向誰抱怨,亦不知誰有錯,只好將此歸結為命運無常,天道欺我。
&esp;&esp;衛玠就是這樣的人。
&esp;&esp;這一年,衛玠二十七歲,該發生的一切都已經發生過,距離他死亡的時間已經很接近了。
&esp;&esp;小老虎見他眉目溫凝,十分寧靜地坐在那裡,衣冠如離離白雪,衣上的人也是一片支離雪色,唯唇角輕抿,作一抹明豔的硃砂,像一點紅梅盛開入空庭之下,迎簾霜月。
&esp;&esp;小老虎心中忽然湧出了許多的難過,一把握住他的手說:“衛先生,你跟我們走吧!”
&esp;&esp;他這句話簡直沒頭沒腦,莫名其妙,人也是不請自來地出現在轎中,換做別人早就給他扔出去了。
&esp;&esp;但衛玠性情極好,又因為常年抱病養性,了無喜怒之容,聲音依舊溫溫和和地說:“觀此情形,大概是走不了了。”
&esp;&esp;外面的圍觀群眾一波接一波地湧動過來,歡呼聲震天響,鬧騰得不行。
&esp;&esp;衛玠的身體著實有些不堪其擾,下意識按住了心口,小老虎靈機一動,摸出了魔法錦囊:“別擔心,我可以把你裝在裡面帶走!”
&esp;&esp;衛玠長睫輕輕一動:“二位是?”
&esp;&esp;“我們都是漢王陣營的人”,郭嘉挑眉說,拿出了印信憑證,“他是徵西將軍、小老虎李來亨,我是他的軍師。”
&esp;&esp;衛玠確認過印信,聲音中霎時浮現了一縷詫異:“可是手刃匈奴劉聰的小李將軍?”
&esp;&esp;小老虎沒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己,驕傲地一挺腰板:“是我!”
&esp;&esp;“多謝為家兄復仇”,衛玠手指攏在唇邊,輕咳一聲。
&esp;&esp;小老虎一陣拱手:“應該的應該的。”
&esp;&esp;衛玠微笑,目光憂鬱而澹泊,若一陣紛飛如杏花的細雪,輕輕垂落在他身上,見他如此飛揚意氣,確實與傳聞中的少年將軍形象相符,又見到印信,心中已信了八分。
&esp;&esp;他雖人不在朝中,但訊息還算靈通,知道劉琨自從立漢之後,聲威大震,已有席捲天下、蕩平八荒之事。
&esp;&esp;李來亨前些日子還在頓兵上游,今日忽然出現在此間,想必有所圖謀,是要兵不血刃地拿下江夏城。
&esp;&esp;他溫聲問:“小李將軍此番入城,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esp;&esp;小老虎一心惦記著把他拐回去,早就把初始任務忘得乾乾淨淨:“我們……”是來找你的!
&esp;&esp;郭嘉眼看他要說傻話,直接拂袖按住了他的嘴,一邊轉頭對衛玠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