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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文天祥輕聲說好。
&esp;&esp;他翻閱陸秀夫清麗的筆跡,手指掠過字裡行間,不時停駐,想象著那個友人,在長眠於銀濤碧海之前,都走過了怎樣激烈決絕、又視死如歸的心路歷程。
&esp;&esp;鄧剡待到月上中天,起身同他道別。
&esp;&esp;“珍重。”
&esp;&esp;他在心底默唸,願我的摯友文山,夙願得償,此生圓滿,一似蛟龍歸入海。
&esp;&esp;哪怕——
&esp;&esp;今日一別,我們餘生,死生不復相見。
&esp;&esp;也不知為什麼,看著摯友離去的消瘦背影,文天祥忽覺心中一凜。
&esp;&esp;他倚在門邊,手指微微攥緊:
&esp;&esp;“光薦!”
&esp;&esp;鄧剡的身形分明停了一停,卻沒有再回頭,而是就此轉身,沒入了長夜。
&esp;&esp;……
&esp;&esp;這一晚,于謙和天幕上的太醫院院使董宿,進行了最後的確認。
&esp;&esp;張弘範等人明日即將啟程。
&esp;&esp;大軍行動,絕非一朝一夕,穩妥起見,必須再等待數日,待建康城中軍隊盡數撤離,防守空虛。
&esp;&esp;董宿因此對藥方做了改進。
&esp;&esp;茉莉花根酒磨配末,本是假死藥,改用清水兌服,一連數日,藥效打個折扣,正好起到重病的效果。
&esp;&esp;于謙把藥端給先生:“味道可能有點奇怪,先生忍一忍。”
&esp;&esp;他有些遲疑,修長的手指撥弄著碗沿。
&esp;&esp;這一劑藥下去,先生的性命就真的全然掌握在他的手中了,誰也不知未來會如何。
&esp;&esp;文天祥看出了他的緊張,徑直接過碗,一飲而盡:“廷益不必擔憂,但盡人事耳,能一路走到如今,已是幸甚了。”
&esp;&esp;于謙頓覺心口一陣發燙,沉聲道:“無論生死,我都會守在您身側。”
&esp;&esp;茉莉花根,有一種副作用是致幻。
&esp;&esp;文天祥眸光逐漸迷茫起來,縹緲如盛了一泓澄明的秋水。
&esp;&esp;于謙唯恐他見到什麼國破家亡的可怖幻象,靈機一動,給先生塞了一塊飴糖。
&esp;&esp;這下,總可以做個甜甜的好夢了吧。
&esp;&esp;過了一會,先生忽然抓住他的手,用一種夢囈般的語氣說:“廷益,你別忘了寫作業,這棋若是再學得一塌糊塗,以後出去莫說你是我的學生。”
&esp;&esp;于謙:???
&esp;&esp;先生到底看到了什麼幻象,為什麼忽然就催他學習了啊!
&esp;&esp;他委屈地說:“先生,此一時彼一時,我這段日子下棋水平已經提升很多了。”
&esp;&esp;想當年,他在大明也是進士出身,四朝學霸。
&esp;&esp;怎麼到了先生面前,就備受嫌棄了呢。
&esp;&esp;唉,說出來都是一把辛酸淚。
&esp;&esp;“既然這樣”,先生的聲音渺如雲水,清風般溫柔縈繞,“為師會的那些東西,你總得都懂一點吧。”
&esp;&esp;“等學完了棋,以後我再教你策論時政、縱橫兵法、琴詩書畫、星象算術、堪輿命理、博綜諸藝……”
&esp;&esp;于謙兩眼一黑。
&esp;&esp;他現在選擇死亡還來得及嗎?
&esp;&esp;……
&esp;&esp;翌日。
&esp;&esp;張弘範聽說文天祥重病,不能行動,必須留在建康休養,不禁頗為狐疑。
&esp;&esp;他連派三位醫者,均證實了病情無誤。
&esp;&esp;蓋因歸程已定,不可能因為一人耽擱,張弘範只能撥出一隊重兵看守館驛,自己先行北上。
&esp;&esp;數日後的一個深夜,陳英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