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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不管他說什麼,張世傑都是一副凝神傾聽的模樣,看起來非常專注投入,不時“嗯”幾聲。
&esp;&esp;陸秀夫見狀就有點想逗他,於是特意在一長串裡面夾雜著一句不相干的話:“還有喀布林,此處距離我們西南邊境的麻城上有一段距離,要攻打尚有些難度——給我一塊南瓜甜餅——還需從長計議,這怯失米爾城或許是一個關鍵突破口……”
&esp;&esp;張世傑果然遞來一塊南瓜甜餅,還給他空了的杯盞重又斟滿紅茶。
&esp;&esp;“原來世傑真的有在聽啊”,陸秀夫笑吟吟地說,“我還以為你在敷衍我。”
&esp;&esp;張世傑無奈搖頭,心道我何時敷衍過你,抬眸見明月流光如許,澄澈地映在他纖長眼睫上,投落下清晰的剪影,彷彿根根可數。
&esp;&esp;風雪簌簌吹落,天地間一時都寂靜下來,只有爐火飄搖的聲音。
&esp;&esp;他默默數了一遍,又在陸秀夫有所發覺、疑問地一眼看向他之前,悄然移開了目光,望向樓外的漫天飛雪:“瑞雪兆豐年,願新春萬民皆安,能有個好收成。”
&esp;&esp;“此情此景,總讓我想起文山的一首詩”,陸秀夫語調悠悠,“但願天下人,家家足稻梁。我命渾小事,我死庸何傷。”
&esp;&esp;張世傑一聽到“文山”二字,眉峰就下意識一蹙,神色淡漠地說:“他倒是慣會作「紙上蒼生」文章。”
&esp;&esp;陸秀夫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滿道:“這是什麼話,你在我面前這般說說也就算了,可不能在外面講。君王鼎輔離心離德,傳出去要大亂的。”
&esp;&esp;“我知道”,張世傑順勢握住了那隻手,“我只是單純不喜歡他罷了,但這並不妨礙我將他放在最合適的位置,聽之從之,百般信任,我知他是一位識度深遠、夙成興業的社稷之才,古來罕有。”
&esp;&esp;陸秀夫稍稍放下心來,想著自己能不能從中說個和,就問道:“你為什麼不喜歡文山?”
&esp;&esp;這個問題就很複雜了,張世傑覺得他和文天祥天生就氣場不和,但君實都這樣問了,硬要說原因的話……
&esp;&esp;“可能是因為他在我前面很久就認識了你”,張世傑緩緩道,“使我心有不甘。”
&esp;&esp;陸秀夫:“……”
&esp;&esp;這他就沒辦法了。
&esp;&esp;“我還以為你是忌諱他出身於世家,而我們又即將對世家豪族動刀”,他眨了眨眼說,“其實世傑完全不必擔心,文山是站在天下百姓這一邊的。”
&esp;&esp;張世傑語氣很淡地說:“或許吧,可是站在天下百姓這邊,不等於就會支援我們的計劃。”
&esp;&esp;作為一個起於微末的帝王,親友俱亡,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也沒有受過任何傳統儒家思想的羈絆,他既然坐在了這個位置,就準備用一生去完成一件事。
&esp;&esp;也就是那年那日,在福州城稱王時,他答應了滿城推舉他的墮民的一件事。
&esp;&esp;“從前你們受過的苦,以後都不必再受。”
&esp;&esp;變法改革可能會人亡政息,撒下的星火或許也終有熄滅的一日,但站起來見過這個世界是何種模樣的人,卻不可能再心甘情願跪回去,重新匍匐看人間。
&esp;&esp;他要用這一生,為像他一樣的億萬生民,開啟一條上升之路,攀緣之梯。
&esp;&esp;為此,他做了很多事,清零了科舉的門檻,即便是賤籍也能參試,在各州縣大舉開設學校,到每所驛站都設定了一條專線,可以直接寫信給他上達天聽。
&esp;&esp;他做了很多,但還需要完成的那些事,更是數以百倍。
&esp;&esp;也許在他的有生之年註定看不到終局,但在一百年,兩百年,在不久之後的將來,會有眾生在這一切的基礎上,走到最高處,聲音嘹亮匯成洪流,眼神堅定燦若辰星,形成一股勢不可擋之勢。
&esp;&esp;我願眾生,人人如龍。
&esp;&esp;陸秀夫一開始聽張世傑談起這個驚世駭俗的志向,險些以為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