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世界的怪物分為兩種,一種是記憶,另一種是你自己。”尤克斯說:“別以為你自己是什麼好人,有時候你自己也想殺了自己。人都有自毀傾向,只是你沒發現而已。”
放屁。我很瞭解自己有多想活,否則不會再掉入那麼多討厭的裡世界還掙扎著找出路。
“聽上去很可怕。”但我還是表現出毛骨悚然的樣子,”我在網上查過寂靜嶺的資訊,但從沒有看到過這種說法。”
“因為經歷過的人很少存在全身而退的。”船身忽然搖晃了一下,桌上一個杯子朝桌沿傾斜滑過去,尤克斯眼疾手快把它拿起來,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撒了一些酒出來。沒錯,杯子裡裝的是酒,尤克斯還在喝酒,他心怎麼這麼大。
以及,我才知道他是個酒鬼。真是個好素材,但我不能寫進文章裡面,因為親愛的編輯會罵死我。
尤克斯擦了擦沾在手上的液體,“我在進這裡之前查了將近一年,才找到一個從寂靜嶺裡完好無損走出來的,認知和精神都非常正常,溝通有不成問題,謝天謝地。”
他喝乾了杯子裡的酒液,然後提起放在地上的瓶子準備續上,結果瓶子早在剛才船身搖晃的時候倒了,裡面的酒灑了個乾淨,只剩幾滴。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少喝點吧。”我提醒道。
“放心吧,我喝不醉。”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先天性酒精免疫,乙醛脫氫酶和乙醇脫氫酶活性過高,千杯不醉。”
我驚訝:“真的?”
“假的。”他笑了笑,“我的養父是一個沉迷於酗酒混蛋,他深愛自己的妹妹,卻又悲哀於對方妹妹的身份。每當他悲從中來的時候,就讓我陪他喝酒,一杯又一杯,一旦我在他之前有了醉意就開始毆打我,持續了好幾年,我都從一開始的一杯倒練成千杯不醉了。”
他的笑容刺地我眼睛疼,笑容分為很多種,開心的傷心的悲哀的,但他那種都不是,而是單純的麻木。
我扯開話題,“你既然知道寂靜嶺很危險,那你為什麼來這裡,要是一不小心死了,得不償失。”
“怎麼會。”尤克斯攤開雙臂面帶微笑:“遺忘是幸福,死亡是救贖。要是我真的能在這個鬼地方死掉……”
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歪理。”
他愣了愣。
到目前為止我才發現真正的尤克斯與我印象中的不一樣,也和接受記者採訪時展現在大眾眼前的尤克斯不一樣。誰能想到在作品中拼盡全力吶喊向死而生的勇敢者竟然是個一心求死的傢伙。
我的幻想破滅了,我很悲傷。我感覺自己被騙了。
於是我懷揣著這樣悲傷的心情又岔開話題,“既然你去不了上面那就只能我去了。”
我站了起來,因為腦袋受傷缺血再加上久坐導致大腦供血不足,我眩暈了一下,扶住椅背才站穩。眼前清明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尤克斯伸過來準備接我的手,但見我恢復便收了回去。
“確實,不能因為我一直呆在船艙裡。”他說,“那麼,上面交給你,這裡交給我。”
“沒問題。”我應聲。
我準備走了,尤克斯囑咐道:“小心點。”
“這個?”我點了點被紗布包裹著的腦門,“破了點皮,沒大礙……”
“我不是指這個。”
我疑惑地看他,尤克斯語氣嚴肅,“雖然目前為止你的噩夢還沒有出現,但不能抱任何僥倖心理。它會想盡辦法殺死你,它與你將永遠對立。”
腦海裡閃過三角頭的身影,以及那把寒光四射的屠刀。
“放心吧。”我笑了笑,“我和你一樣不止一次來到這個世界,換句話說,我也在尋找窄門。”